大年夜是要守岁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做上饭，宁玉还在想着柳迎春说要远行这件事儿，这人像踞嘴葫芦似的，竟然一点儿风声都没让她知道。
要说全家谁最欢乐，肯定是小妹。
人迷迷糊糊醒了，就被一大堆红包和礼物给砸懵了。
虽然钱不多，但都是大家的心思。
宁玉也看见了那朵金色的小花，想想就知道是谁送的，这东西太贵重，宁玉悄悄收了起来。
初一要去村里拜年，宁玉收拾好，穿上崭新的衣裙，跟柳迎春两个先到王城北家。
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来王城北家，屋里一下热闹起来。
家里有男孩的人家就这样，不管年纪大不大，这当妈的看见小姑娘就热情，王城北媳妇儿拉着宁玉不愿意松手。
唠东唠西说了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的送两个人出来，一路上迎春憋着笑，宁玉也觉得有些尴尬。
“好了，不逗你了，村长媳妇肯定不会缠着我，我要是给他当儿媳妇，他绝对吃不消，但是你就不一样了。”
“我打人了哈。”
两个人说着话回了家，一天没什么事儿，过年就是吃吃喝喝，日子好像一下悠闲了。
例行吃过饭，宁玉窝在床头，抱着碗热茶小口小口喝。
想起柳东，宁玉这话还是想问，根本憋不住。
“你要去什么地方？
就算你去了，家里这么多人，还干嘛要麻烦人家过来住。”
柳迎春这会儿也靠着宁玉的肩膀，不知在发什么呆，手无意识的摇啊摇，听宁玉这么说，手指一停：
“你还记得我年前骑马去追人吗？”
“记得呀，怎么了？”
“她当妃子了。”
啊？
宁玉一口茶差点呛到，震惊的不像话，那是花魁，怎么能当妃子？
皇帝真的有那么随便吗？
“不是，皇上怎么会找一位青楼的女子当妃子？那些老御史们，不会说什么吗？”
“能说什么呢？他是皇帝，想伪造一个人的身份易如反掌。
只是，她过的不太好。”
然后呢？
这句话留下的遐想空间太大，宁玉忍不住去追寻，然后呢？
柳迎春也不卖关子。
“然后她希望我能帮她解决一个人。”
“你疯了？”
宁玉一下坐直身体，严肃的表达着拒绝。
“不可以，我不同意你掺合这种皇族之间的事儿，睁眼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躲还来不及。”
柳迎春睁着大眼睛看着房顶，思索了一下，转过身来跟她问：
“可是我不帮她肯定会死，我要见死不救吗？”
宁玉一下语塞。
这就到了考验人性的时候，不管这个女生原来做什么，能跟柳迎春张口，应该是有性命之忧，可柳迎春此去，谁能保证没有性命之忧呢？
“我下意识想说不让你去，但是你这样跟我说，我只问你值得吗？”
“值得，毕竟你看到我现在的一切也都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交换而来，无缘无故的好意太少了。”
“那她能帮我们什么？”
宁玉不由追问。
“要不然让她搞一点黄金什么的，咱们干脆搬到京都里去住？”
宁玉打她，她笑的花枝乱颤，连拉带抱把宁玉抱进怀里：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嘛，我就开个玩笑，救一下是可以的，她救过我的命。”
宁玉侧头看迎春，她下嘴唇微抿，眼神稳重
她没有说谎，看来，这是个大恩。
但是柳迎春也会骗人，宁玉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仔细打量着柳迎春。
她妄图从人的微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但很快就挫败的放弃了。
柳迎春这老狐狸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见她眼睛里浓浓的笑意。
宁玉玩够了。
“去吧去吧，随便你，爱干嘛干嘛，反正是为了个女人，还是为了个男人，你也没少放弃我。”
柳迎春撒娇打滚一把抱住宁玉，在衣服上用力的蹭，蹭到头发都有点起静电了，这才眨巴眼睛抬起头来，十分哀怨的说道。
“你不应该坚决的阻止我吗？宁玉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宁玉听到这话坐直身体，仔细端详了她一下，伸手捧住柳迎春的脸，一字一句十分郑重的说道。
“对呀，我就是这样了，因为你呀，变老了。”
嗯？
柳咏春瞳孔里的震惊不是假的。
宁玉平时不开玩笑，这话十有八成是真心的，她真的老了？
在这飞快几秒钟，柳迎春的表情经历了地震。
宁玉忍不住，伸手把她柔软的发丝捋顺。
“你都老了还到处跑，我也打不过你，我也捆不住你，那就只能放弃了。”
……
沉默是今晚的夜色。
柳迎春呆呆的好一会儿，翻身起来二话不说就要收拾东西，宁玉不知道她要干嘛，愣愣看，隔一会她突然把东西一扔，跳上床一把抱住宁玉，恶狠狠的抱着，语气十分不甘：
“不行，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自己去了，我改主意了。”
啥？？
宁玉石化。
这是怎么个展开？
她才要张嘴，迎春就凑过来了……
“哪里来的对比，柳云春你疯了！”
“肯定有，要不你怎么会觉得我老，明明我还这么年轻，你在哪里看到了年轻的嫌弃我，我要亲自去看一下。”
“……”
宁玉到后半程，已经完全忘了两个人是因为什么滚到床上来，只是觉得以后再也不能开玩笑，她天生就不是吃开玩笑这碗饭的人。
过了十五就算过完了年。
雪没有那么容易化，人们还是没办法下山，但是周围能做的事也多，大妹初四就去柳叶家了。
迎春每天拉着福哥在后院，用过年时候砍下来的树当材料，锻炼福哥的手艺。
既然知要远行，宁玉托柳叶给迎春多做了两副护腕和护膝。
此去凶险，内情宁玉不清楚，只希望迎春能平平安安。
但在这时候，柳大娘不放心到底踩着雪来了村里，听说迎春要远行，大娘眼神略微闪烁，欲言又止半天。
宁玉还要反过来劝她：
“大娘，迎春肯定要出去赚钱的，这离开的日子长点短点，拿回来的也不一样多。”
娘们儿两个面对面坐着，小桌腿垫了块石头，有些倾斜角度，大娘倒着黄豆，宁玉在下面接着，把破的，虫子啃了，残缺不全的都捡出来吃，筛选黄豆种。
这太阳也好起来了，背风的地方竟然有点早春的感觉。
大娘看着宁玉沉静下来的眉眼，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一时好一时坏，我不想让小兔崽子远走，但既然答应了就有去的理由，这一肚子的担心倒不如就跟着黄豆一样埋地里算了
可偏偏人又多长了个嘴，不说出来难受。”
宁玉点点头，一抬头，大娘就没影了……
迎春正在画凳子拐角的形状，柳大娘进来一嗓子，吓得迎春手下一抖，三角成了多边形，大娘对福哥嘱咐过，这会他回家了：
“你个小王八蛋，你是早晚要气死我！”
“娘……”
“你别叫我娘，你是我娘，没有这么不省心的，那非去不可吗？”
迎春扭过身子，暗中查看，大娘的神色不祥，迎春只能强行试探：
“宁玉跟你说啥了？”
柳大娘没好气儿的，白了柳迎春一眼。
“说啥！说啥！
说你是那托塔李天王！说你是那喝退十万兵的诸葛亮！”
得。
看来宁玉什么也没说，是她娘听到风声炸毛了。
但这事儿柳迎春必须去，否则后患无穷。
“我尽快去，尽快回，本来想带着宁玉一起，但是宁玉惦记家里，所以不跟我同行。”
“啥，你还要带着宁玉？你咋不上天带个月亮呢？”
柳大娘从房里掏出一口袋东西，气呼呼的拎着就走，边走边说道：
“这孩子就当我没养，但是你敢碰宁玉跟你玩命！”
“哎娘，你干啥去！”
“自己孩子不争气，我还不能疼疼人家孩子，晚上我给宁玉包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