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斧头家的餐厅,我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她背对着我,正在那里拍黄瓜,看身形的确是圆了一圈,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回头,我去,这还是我的忧愁姑娘嘛!
我的忧愁姑娘原来是李若彤扮演的,这怎么成贾玲了!
“零零发!”忧愁姑娘一把抱住我。
“你先把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去!”
“没有小笼包,我脸上长肉了!”
我掰直忧愁姑娘:“大姐,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怎么还胖成这样呢!心怎么就那么大呢!你再这样胖下去,是不可能在我故事当女主角的。”
忧愁姑娘双手掐腰:“他们好吃好喝的伺候,我为什么不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世上还有零零发完不成的任务嘛!我多吃点也是花他们的钱!”
败家老娘们,你居然还有这心思!
我揉着太阳穴:“大姐,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你看见我额头上的红圈圈了吗?”
“这嘴型,像是被马亲了一口!”
我拍着她的脑袋:“不是亲的,是踢的!”
“差不多,都是肌肤之亲!”
我去,你大爷最近没少吃带油水的东西啊,这油嘴滑舌的!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想到昨晚刚吃了一肚子的肉,我就有点发愁,昨晚的还没消化完呢,今天肯定少吃不少,早知道今天早晨就不吃老司机请的五个大蒸包了。
我挤了挤肚子,让胃加快蠕动。
我和忧愁姑娘相对而坐,老斧头说去换衣服,很快就过来。
唉,是先吃鸡呢还是先吃鱼呢,可红烧肘子也得趁热吃啊,你看看那个红烧狮子头都咧开嘴了,这也是迫不及待的表现啊!
先吃个狮子头垫垫肚子,少一个也看不出来!
“零零发,我们今晚走不了了!”忧愁姑娘用筷子压住我的红烧狮子头不让我动它。
“为什么?你吃人家的饭上瘾了?”
“我刚得到消息,“玛利亚号”邮轮出了点故障,可能需要几天时间维修,我们正好可以逛逛曼谷。”
我使劲夹狮子头,纹丝未动,没想到我右手的臂力竟退化得如此厉害。
我点点头:“行,都听你的!”
“什么都听她的?”老斧头提着两瓶好酒出现在门口:“看来也有让你听话的女人啊!”
“姿势,姿势都听她的!”
“流氓!吃你的狮子头!”
美酒佳肴,忧愁姑娘也安然无恙,心里算是坦荡荡了,我松了松皮带,今晚不醉不归!
趁着酒兴,老斧头说起从前打打杀杀的日子,他挥舞着手里的黄瓜,神采奕奕的神态仿佛梦回当年。
我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吹牛叉的机会,尤其是有女人傍身,那一刻,我说的东西差点自己都信了。
最后我总结道:“无他,走过南来闯过北,厕所后面喝过水,火车道上压过腿,还和傻子亲过嘴。”
“那你有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女人?”突然,老斧头抛出深水炸弹。
我二话没说,指着对面的忧愁姑娘:“看一眼就小鹿乱撞!”
“哈哈!”老斧头仰天大笑:“你都没碰过人家的手吧!”
我去,老斧头这都能看出来,果然是过来人!
我摆摆手:“我们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什么肉啊什么欲啊,我们视之洪水猛兽!真正的爱情就像……就像这个红烧狮子头,管不管饱只有自己知道!”
这通解释恶心的忧愁姑娘一直翻白眼。
老斧头高高举起酒杯:“年轻真好,我也曾有过爱情!”
说罢,一饮而尽!
这还用问吗?这句话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悲伤又遗憾的爱情故事啊!
爱因斯坦和我们村刘大娘都说过一个道理的话:要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刘大娘还有句后话,串门有故事讲,嗑别人瓜子的时候人家才不厌烦。
我赶忙给老斧头倒满,抛出遗憾万能句式:“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你就说你是什么遗憾吧,我这句话分分钟往你伤疤上撒盐,除此之外,这还是块引玉的砖头,谁喝多了听了这句话不得多说两句。
老斧头爬满褶皱的脸牵强一笑:“她离开我已经二十多年了!她是阿萨的母亲!”
哦?那个“小三”。
“她的小名叫小芳。”
“小芳?那肯定长得好看又善良!”大爷的,我差点唱出来。
“你怎么知道?”老斧头眉开眼笑。
“嗯……歌里都是这么唱的!”
老斧头望向窗外:“她有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我……去!
“她带我去看海,带我去爬山,带我看星星消失,看太阳升起,给我做饭,为我熬汤,每年佛祖生日都要给我种一棵绿植,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春天的花儿,像雨中的轻风,我都怕了她了!”
真肉麻,我都怕了你了,大爷!情有可原,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吃屎都是香的。
但我觉得我做不到这一点!
“我原以为我死了就死了,无牵无挂,但自从遇到小芳后我就变得特别胆小,我生怕自己死掉,丢了那么好的女人,我甚至想过带她离开曼谷,离开泰国,可我知道,我躲不掉!”
话已至此,老斧头抹起了眼泪,吃瓜的忧愁姑娘早已泪眼婆娑。
我觉得我也得有所表示,要不然显得太没有同情心,我将桌子上的半块洋葱嚼碎咽下,瞬间泪如雨下。
“太他妈感人了!”
这是一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在这样的气氛下,我都不敢理直气壮地啃我的肘子了。
我扔给忧愁姑娘一沓餐巾纸,我真想提醒她一句,大姐,别忘了这段时间是谁把你当成人质的!
唉,算了,和女人讲什么道理!
忧愁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离开她的小英子老板以后,她的性格比以前好多了,这其中当然也有我的功劳。
“她……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忧愁姑娘抽泣问道。
老斧头摇摇头,一声哀叹:“还不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她!”
说罢,酒泪浑浊,一饮而尽。
漫长的沉默后,我斗胆问了一句:“听说是仇家在蛋糕里投毒。”
“是氰化物,有人在蛋糕里放了氰化物。”老斧头目光呆滞。
“氰化物?”忧愁姑娘一脸震惊:“这是置人于死地的东西,三五毫克就能让人毒发身亡!”
对,柯南、福尔摩斯里也是这么说的。
我擦了擦眼泪:“后来……那个做蛋糕的不是被你暗杀了吗?”
老斧头抬起头凝视着我:“你觉得一个做蛋糕的能干出这事来吗?”
“所以,他只是替罪羊!”
老斧头黯然神伤:“我当时都疯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疯了就能乱杀人?什么德行!
也是,人家是黑社会,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我又抹了两把泪,他妈的这洋葱味儿也太冲了,不能再哭了,再哭我眼泪都快干了。
如果有个人要站出来宣布这个悲伤的故事可以打住了,我想也没有别人了,忧愁姑娘已经哭成花脸的小猫儿了。
我清了清嗓子,打算以引用开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零零发!”老斧头突然叫住我:“你愿不愿意再帮我一次?”
“帮你……干啥?”我警惕道。
“帮我找出杀害小芳的真凶!”
我脑袋“嗡”的一声,像猪撞在了树上,像又被马踢了一脚。
“大爷,凶手是我,你杀了我吧!好不好!都二十多年了,我上哪儿给你找真凶去,这事,我做不到!”
拿我当什么人,有求必应观世音啊!哪次做事我不是搭上半条命!
老斧头没再开口,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退出了餐厅。
“走吧,以后别来这儿了!”
“零零发!”忧愁姑娘提着嗓门:“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你都做到了,这次真凶就那么难找吗?”
我指着忧愁姑娘:“好找,不就是找真胸嘛,你胸脯上不就挂着了嘛,应该不是乳胶的吧!”
说罢,我愤然离去!
在曼谷的大街上我转来转去,去哪儿呢?能去哪儿呢?
想想口袋里还有一张余额很足的银行卡,我心里就痒痒。
我一拍脑袋,去c罩杯酒吧碰碰运气!
说去就去,我立马给老司机打去了电话,五分钟后,老司机的拖油塔冒着浓烟出现在我面前。
“咋回事,你往油里加水了?怎么还腾云驾雾了!”
老司机摆摆手:“上车吧,车动起来就行了,尾气追不上咱!”
“有道理!妈的,你能这样想早晚得死在这辆车上!”
“去哪儿?”
“c罩杯酒吧。”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明知故问,我也是个男人,我就不能偷偷腥,我就不能去喝杯酒消消愁!”
老司机举着手腕裂了玻璃的手表让我看:“兄弟,这都快下午两点了,咱抓紧走,要不然酒吧就没酒了!”
“胡扯,酒吧没酒,仓里没粮,井里没水,都空了?”
老司机摇摇头:“我们泰国有规定,卖酒都有时间规定,白天是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下午是五点到夜里十二点,这是合法卖酒的时间,其他时间卖酒可要判刑的,六个月!”
这么狠?
“我之前去酒吧怎么都有酒喝?”
“你是不是中午或晚上去的?”
我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卖酒还规定时间,真是有意思,怎么管的那么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泰国人民需要依靠信仰解愁了,没酒喝啊!
皮肉的生意扶持鼓励,喝酒倒严格管控,一个不让充分喝酒的社会必将出现人情冷漠的顽疾,真想用郭德纲的嘴脸说一句,你死不死啊!
我懒得批判了,我拍着老司机的大脑袋:“行了,那就别磨叽了,抓紧时间走啊!”
“还想试试?”
“对!”
“随你大便!”
老司机一脚油门,拖油塔像便秘一样,发出低沉的轰鸣。
……
我得用个省略号,省略我对生活的绝望:老司机的拖油塔半路抛锚,修了半天一事无成,妈的,一个连引擎盖开关都找不到的人,装模作样地修哪门子车啊!
我不得不给他推车,一推就是二里地!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泪流满面、大汗淋漓、双手沾满油污地站在了c罩杯酒吧店前。
十五分钟的车程,走了一个小时,行了,这次是彻底喝不上酒了。
进到酒吧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纹着身的大汉在喝可乐,抽着烟的小黄毛在喝酸奶,穿着暴露的小姐姐在喝咖啡……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服务员热情似火。
“来杯凉茶,我需要败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