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德在京兆府做文书,每天就是记录口供,整理京兆府的档案,平时也无其他事情。多是和衙役们打交道,时间长了,就了解了京城里权贵们内里的一些事情。
曹明德没想到,那些看着表面风光的权贵们,私底下却有着不少龌龊事,什么承恩伯府的二爷在外养了外室,什么志勇侯府的夫人嫉妒成性,打死了志勇侯纳的小妾,还有礼部侍郎的女儿私会靖安伯爵府的三少爷,还有吏部尚书的母亲过寿,官员们都送了重礼等等,能说的,大家没事了都私下调侃一番,不能说的都闭嘴不言。
曹明德回家之后,和玉白聊起衙门之事,感慨的说,“我原以为,曹家村的族长就不是个良善的,可是和这些权贵比起来,他还是差的远。可能因为他是平民,所以他的坏被暴露在大众面前,被人唾弃。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住的是高门大院,他们的行为旁人不知,也无从知晓,哪怕打死人,做了违背常理的事,谁又能知道?下人们都是有身契的,除了帮主子遮掩,他们谁敢说一个不字,甚至,他们还是打手帮凶!
他们身居高位,他们掌管着权利,所以,除非他们犯了大错,危害了朝廷社稷,不然,真的是没人能定他们的罪!京兆府尹是执法者,却还要看权贵们的脸色办事!什么是真相?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是真相!什么是道理,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是道理。都是做官之人,谁还没有个情面,一顿宴请,一份礼尚往来,事情可能就遮盖过去了!官官相护,真的是让人触目惊心呐!”
“现在你已经看清楚了,也明白了其中的规则,那你想怎么做?同流合污?还是秉公执法?同流合污,你就是权贵的走狗、奴才,你拿了权贵的银子你就要为权贵办事,而且,你拿了一次,就等于拿了无数次。如果你秉公执法,你觉得,你有几条命能和权贵抗争?”玉白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做?十年寒窗苦读,学的是做人的道理,讲的是公正廉明,参的是为民之道。现如今,我觉得做人和学会做人是有区别的,公正廉明你得看上头的意思。为民,都做了权贵的奴才了,还有什么民可为的!”曹明德无奈的说,
“你现在能看清楚想明白已经很好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说,这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开恩科啊?现在,除了沁王在寒州造反,这凌国是发生了什么事,皇上需要开恩科呢?”玉白问,
曹明德看着玉白没有说话,这时春枝走进大厅,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皇上为什么加开恩科?”玉白道,
春枝坐下来说,“这能有什么?皇上加开恩科就是为了招有才之人,有来就有走,就看来的人能不能稳的住了,不然,来的人不如以前的人,那以前的人又如何走?
再说,这事都是明摆着的!所以,这次皇上新授官职的人员未必好过,想必都在煎熬之中。在京城这些日子我也琢磨出来了,明德现在去了京兆府也算是因祸得福,躲了是非!那些在翰林院的官员,有几个能一心为皇上的,他们现在怕不是被逼着站队呢?
不过,明德,你记住,你做的是皇上的官,你吃的是皇家饭,你做事一定要以皇上为先,不能损害了皇上的利益。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不要做官了!不然,我和你二姐早晚会受你的连累!”
曹明德看着春枝说,“大姐,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说的算的!我在府衙,人微言轻,如果我和府尹对着干,我怕是离死也不远了!”
“你为何要和府尹对着干?你可以干,也可以不干,为何要对着干?我说了要以皇上为先,凡是涉及皇家的事,你要躲起来不要去招惹,谁让你往上冲了,说实话,就算你冲上去了,皇上知道你是谁吗?真是读书读傻了,话都听不出来!”春枝瞪了曹明德一眼,又对玉白说,“最近我们看的这附近的庄子都没有满意的,不如我们去附近的州府看看?”
“行!我听说兖州多山,而且风景好,虽然离京城稍远了一点,但是我想去看看!”玉白说。
“那好,不如我们明天启程如何?”春枝说,
“先缓缓吧!最近看庄子看的都累了,不想坐马车了!”玉白喝了口茶说道。
曹明德一听,就赶紧问,“大姐、二姐,你们这是要买庄子?”
“对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做了官,该成家立业了!这京城的宅子在你名下,我们买处庄子,等你成婚之后,我们也好有个去处!”春枝拿着茶盏说。
“不是,大姐,二姐,这祖母和父亲刚过世,我怎么也要守孝三年吧,现在谈婚事怕是不合适吧!”
春枝没想到曹明德会这样说,就看向玉白,玉白看着曹明德说,“三年,三年以后你多大了你知道吗?”
“知道!两位姐姐都不急着嫁人,我又着什么急?再说,现在曹家就我们三人了,我不想和姐姐们分开!”曹明德沉了脸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你怎么想,你的婚事还是要提上日程。曹家就你一个男丁,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玉白抬手止住曹明德说,“你可以守孝,我们先置办些产业,婚事也是要看缘分的,你先安心做你的事,如果有了合适的姑娘我们再考虑,成吗?”
听到玉白这样说,曹明德点点头说,“成!”
三天过后,玉白和春枝打算去兖州看庄子,曹明德也想去,可是京兆府缺人,他得在府衙盯着,所以他只能叮嘱玉白和春枝路上小心!
等曹明德到了京兆府,就见衙役们都匆忙的进进出出,不用问,肯定是京城又出了案子。
曹明德去了自己的档案室,这时捕头庞勇进来对曹明德说,“曹文书,你可否能出一趟现场?”
曹明德看了庞捕头一眼说,“这怕是不行,这档案室就我一个人,如果府尹大人有事我不在,这责任在下担负不起!”
那庞捕头一听只得作罢,又去找了别人。后来,曹明德才知道,原来是宫里丽妃娘娘的娘家哥哥,昨天夜里一夜未归,早起发现在一个小巷里被人杀了,死状很是凄惨。
曹明德觉得这京兆府尹怕是有的忙了,果然,丽妃娘娘派人传了话,让府尹大人限期破案,府尹大人急的那是焦头烂额。
事情过去三天,案子破了,曹明德看到杀人嫌犯,是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就明白,这是府尹大人惯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罪的羔羊。
曹明德坐在房间里整理案宗,看到仵作的记录,那丽妃娘娘的哥哥是被人一刀扎在胸口处当场毙命,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明明已经一刀毙命了,那人还是捅了五、六刀,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曹明德看完案宗,做好登记,把卷宗归类放好,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想到一道圣旨下来,京兆府尹被革了官职,被关到了大理寺的牢狱,接替他的是京兆府少尹程前。
事情聪明人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程少尹定然是把府尹大人找人替罪的事捅到了丽妃面前,不然,府尹大人又怎么会被罢了官下了大狱,这事,也给曹明德提了醒,对身边人也得多多提防。
玉白和春枝从兖州回来了,她们在兖州买了一个庄园,依山傍水,景色非常优美!
玉白劝曹明德把官辞了,跟她们搬去兖州住,不愁吃不愁穿,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不好吗?等孝期一过,婚事一办,人生圆满了!
可是曹明德觉得自己这么年轻,就一直仰仗姐姐们过日子,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就想再做两年,实在不行了再辞官。
春枝为了缓和气氛,就让曹明德在守孝期内做他想做的事,等过了孝期,如果事业还没起色,不行就把官辞了,跟随她们去兖州。
曹明德同意了,然后就做了个三年之约,如果三年之后他还是六品官,他就辞了官随姐姐们去兖州。
玉白想去兖州居住,春枝担心府里只有曹明德一人有些事情他应付不过来,劝说了玉白很久,玉白最终才肯留在京城,然后让刘四和范婆子带着银子去了兖州管理庄子,告诉他们该置办的置办,别舍不得花银子,东西一定要挑好的买,如果银子不够了就回来拿。
一转眼,到了年底,玉白给曹明德准备了一些年货,送给他的上司和同僚。原本。曹明德在京兆府话就不多,人也稳重,如今又送了年礼,和同僚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
年三十的晚上,京城的大街上忽然嘈杂起来,出现了许多官兵,曹明德正和玉白、春枝守夜,听到外面的声音,春枝就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曹明德站在院里,看着东南角的火光说,“怕是哪个权贵被抄家了吧!”
玉白一听,想起了曾经的镇南王府,要不是她的通风报信,估计也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形。不过,这大年三十抄家,这是哪个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好好的年也不让人过的安生!
第二天一早,冯柱就出去打探消息了,结果是丽妃娘娘的娘家永安伯府被抄了,听说丽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起因是丽丽娘娘的弟弟因为他哥哥惨死,他从军营回到京城后,就直接去了大理寺的牢狱,然后不顾大理寺卿的劝阻,活活打死了京兆府尹。
也就是这个时候,玉白和春枝才知道,京兆府尹虽然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虽然被撤了职,但是并没有被罢官,所以,这丽妃的弟弟在大理寺不顾大理寺官员的阻拦,打死朝廷命官,这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有了除夕夜抄永安伯府一事。
为什么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因为永安伯府三十那一天,整个家族要在新年的钟声过后祭拜祖宗,那个时候所有亲眷都在场,所以才在年三十的晚上抄家!
等到冯柱把听来的消息说完,玉白觉得这丽妃娘娘的哥哥被刺杀一案怕不是皇上找人做的,不然,就算打死了京兆府尹,这也到不了抄家的地步。没准,丽妃哥哥的死就是引头!
永安伯府这次被皇上重判了,十岁以上男丁被全部斩首,所有伯府女眷全部被发配为奴,年轻漂亮的都被送去了官家妓院,或者送去了军营做军妓,丽妃娘娘在冷宫也一头撞死了!
“这永安伯府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结局?”春枝很不理解,她可怜那些女人被送去了妓院和军营。
曹明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听说,丽妃娘娘是二皇子的生母。”
玉白一听,冷笑一声说,“又是一场皇权之争。那现在丽妃死了,那二皇子呢?”
“听说病了,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他的母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人都扛不住!”曹明德说。
“病了?怕是离死不远了吧!”
“彩珠,这话可不要乱说!”春枝赶紧阻止,
曹明德看向玉白,有些惊讶为何他二姐这样说。
“我怎么乱说了?这二皇子死了,就少了一个皇位的竞争人选,不过,现在丽妃和她娘家都不存在了,二皇子死和不死也没啥区别了!”玉白说完,看了看春枝和曹明德。
听了玉白的话,春枝和曹明德都沉默了,这不是她们能议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