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琉璃姑娘在外面等着给您请安。”
映雪弯下腰整理薛柔玉的衣摆，衣摆的主人闭了闭眼。
“昨夜大爷去西跨院了吗？”
昨晚她吩咐过菱月之后，逃避似地吹了灯躺在床上。
菱月回来后看着黑黢黢的屋子，自然不敢打扰主子安睡。
薛柔玉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床帐，即使没点灯她也记得上面的图案，是一堆圆滚滚的石榴。
石榴好啊，多子······
薛柔玉睁着眼无声地落泪，她不敢让别人看见，就连周嬷嬷也不行。
因为除了薛柔玉自己，谁都不能体会到她现在心如刀割的心。
给自己的夫君纳妾还不够，为了那个还虚无缥缈的孩子，自己甚至要推夫君到其他女人的房里。
薛柔玉以为自己会睁眼到天亮，但她只流了一会儿泪，就无知无觉地睡去了。
“大爷昨晚一个人在书房安寝的，还嘱咐奴婢要提醒太太盖好被子。”
薛柔玉一怔，这是梁元佑第一次拒绝了自己的请求，只为了不去睡自己给她纳的妾。
一时间悲喜交加，薛柔玉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她只能无声地松了口气，“请琉璃姑娘进来吧。”
今日是十五，她要去向老夫人请安。
之前每到这个时候，薛柔玉都焦愁得睡不好觉。
但今日不同了，薛柔玉看着堂中站着的美人，竟有些如释重负。
“走吧，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安。”
薛柔玉没像昨天那样刁难琉璃，两人略坐了坐就出了正房。
这还是琉璃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大房的门。
梁老爷官至四品，置下的宅子也大。
琉璃看着手边的亭台楼阁，无一不精美，对梁家的财力又有了一分实感。
不过二人还没走到老夫人处，一个前呼后拥的美貌妇人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大嫂，你今日到的怎么这么早？”
薛柔玉脸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三弟妹说笑了，我看你今日到的才算早。”
梁老夫人对生不出孩子的薛柔玉没有好脸，对庶子梁元暄的媳妇也是一样。
两个人都不想往老夫人面前凑，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赵婉娴俏脸一凝，眼珠子一转看向薛柔玉身后跟着的琉璃。
“好漂亮的姑娘，是大嫂娘家的妹子不成？”
薛柔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琉璃的打扮不会是大家千金。
赵婉娴居然敢如此侮辱他们薛家！
见薛柔玉被自己气得脸色铁青，赵婉娴一手捂着嘴偷笑，一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就是看不惯薛柔玉整日里装腔作势，嫁了个好夫君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不过各人有各命，生不出孩子一切都白搭！
她笑着挥了挥帕子，让薛柔玉带着人先过。
走到梁母房门前，薛柔玉才咽下了嘴里那口血。
“请大太太略等一等，老夫人马上就出来了。”
老夫人房里的人替薛柔玉倒好热茶，放这位尊贵的大太太坐冷板凳。
薛柔玉借着茶盏掩饰嘴角的冷笑，却不知被站在她身侧的琉璃看了个正着。
这梁家可真够乱的，刚刚那个趾高气昂的三太太借着自己和薛柔玉打讥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把琉璃看在眼里。
琉璃漫不经心地瞟了赵婉娴一眼，没想到这一眼还真让她看出点苗头来。
跟在赵娴婉身后的两个丫鬟不错眼地盯着赵婉娴的脚，生怕她走不稳跌跤一样。
再加上赵婉娴有意无意放在腹前的那只手，琉璃算是明白她怎么有胆子主动挑衅薛柔玉了。
赵婉娴有孕了。
她这一胎若是生下来，就是梁府第一个孙辈，难怪她这般有底气。
说曹操曹操到，落在薛柔玉后头来的赵婉娴也落座了。
梁老爷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爷梁元佑，二小姐梁思瑜都是梁夫人所生。
三爷梁元暄是梁老爷宠妾所生，梁老爷爱屋及乌，对这个庶子极为宠爱。
梁元佑娶了薛家的薛柔玉，他就替小儿子娶了赵家的女儿赵婉娴。
赵婉娴自认不差薛柔玉什么，只是迟了一步只能嫁给梁家的庶子，所以总是时不时给薛柔玉添堵。
好在老爷偏疼小儿子，吃穿用度比着嫡子也不差什么了，而且······
赵婉娴闻了闻丫鬟奉上来的浓茶，并没喝进嘴。
她先薛柔玉一步有了身孕，看她还怎么在自己面前神气！
这对妯娌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声不吭，直到梁老夫人出来才有了点声响。
梁元佑的母亲冯芳琼，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极美丽的女人，但这样的美人也阻止不了丈夫宠妾灭妻。
“请母亲安。”
冯芳琼冷哼了声，“行了，起来吧，你们和睦些就是对我的孝心了。”
闻言薛柔玉和赵婉娴皆是一顿，这才多久，她们在路上的口角是非就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了。
冯芳琼也懒怠应付这两个儿媳，转而挑剔地看向薛柔玉身后的琉璃。
“你就是柔玉给我儿挑的小妾，走上前来我看看。”
琉璃不卑不亢地款步上前，身上穿的是新制的罗裙，头上的珠钗略单调了些，却更显出她那张明眸皓齿的脸。
冯芳琼的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惊艳，她满意地对薛柔玉点点头。
这般品貌，堪配我儿。
琉璃接过冯芳琼赏她的玉镯，谢恩时不禁勾了勾嘴角。
你说，人有多矛盾？
冯芳琼半生被丈夫的宠妾所折磨，到头来铆足了劲要给自己的儿子添置妾室，越美越多越好。
见过冯芳琼之后，琉璃得以安坐，她垂眸看着赵婉娴微动的鞋尖。
果然，看见冯芳琼给了薛柔玉一个笑脸，赵婉娴便要在这时候跳出来刺她们的眼。
“娘，儿媳最近总觉得食欲不振，无力困顿······”
听到赵婉娴的话，薛柔玉一愣神，差点砸了手里的茶盏。
“昨儿请大夫来府上一瞧，没想到，那大夫居然说······”
说什么？
薛柔玉脸色煞白，死死攥着桌角。
“说儿媳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啪——”
那杯茶薛柔玉到底还是没有拿住，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坐在对面的赵婉娴做作地捂住嘴，“大嫂，我知道你也想快点见到未出世的侄儿，但也不必这么激动呀！”
上方的冯芳琼冷眼看着这个沉不住气的大儿媳，把自己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也就算了，偏偏肚子还不争气，让老三家的抢了先。
冯芳琼想起那个死了数年的女人就头痛，她没好气地摆摆手。
“走，都走吧！看不见你们我还能多活两年！”
回去的路上薛柔玉异常的沉默，琉璃在后面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好，女主被刺激得太过，该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吧？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当天晚上，琉璃正在房里训狗，外头传来银朱的声音。
“大爷好，我们姑娘在里头呢。”
琉璃摸狗头的手一顿，侧过头看向门外的颀长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