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疯了不成?那丫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扬言要挖我的眼珠子,她居然还把人迎进府来了!”
闻人萱一脸不忿地回到自己的院里,将茶具摆件砸了个粉碎。
她的贴身婢女含霜在一旁给她打扇,见闻人萱气得不轻也不敢随意开口劝她。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曹素巧就亲自来了女儿的闺房,屏退周围的下人后,曹素巧坐到女儿对面。
“萱儿,娘日前与你说的话,你全都忘了不成?”
听了这话,闻人萱想到什么似的,别别扭扭地抬头看着她娘。
“娘啊,可我是真的很喜欢······”
虽说香河州的好男儿众多,但闻人萱的一颗芳心早就给了丰姿绰约的奚行昭,旁的人再好都不入她眼。
曹素巧扫了女儿一眼,只见闻人萱立马噤声不敢再往下说。
但她就是想不明白,明明小时候两家大人玩笑间还会将她和奚行昭凑做一对。
待到二人年纪真到了时候,姑妈却透出口风,说要给表哥在迁安城定亲。
虽说奚家和江家还并未走正式的流程,但闻人韵看样子意已决,寄给闻人夫人问安的信上说自己已将凤凰玉佩送给了未来媳妇儿。
想到此事闻人萱的心就堵得慌,原想着表哥若是真喜欢那姑娘,她也不好强人所难。
但那江纤然薄情寡义,奚家刚一落败她就迫不及待与表哥退了亲,这让她怎能不气。
不过这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闻人萱垂着的眼闪过一丝亮光,她起身坐到曹素巧身旁。
“娘啊,虽说表哥家里······但我真的不介意的。”
她喜欢的是奚行昭这个人,如果表哥同意,她也愿意跟着奚行昭过苦日子。
曹素巧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黑发,萱儿年纪还太小,自然不能衡量利弊得失。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艰难,若还执迷不悟只为情爱而活,来日闻人萱的下场绝不会好。
况且就算她允了一意孤行的闻人萱,有朝一日奚行昭知道了奚家灭门的真相,恐怕杀了萱儿的心都有。
“萱儿,你表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今日对那姑娘的维护之意连娘都看得出,此事你莫要再提了。”
话毕曹素巧正了正衣襟站起身,又嘱咐含霜好生看着闻人萱,就差明明白白地让女儿别去自讨没趣儿了。
闻人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是因为知道奚行昭其人,她今日才沉不住气在人前露了些嫉恨。
含霜战战兢兢地在外间摆了饭,隔着纱帘唤闻人萱吃饭。
里间的女人阴恻恻地看着铜镜里面无表情的自己,“表哥吃了吗?”
含霜一顿,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奚行昭不仅正在用饭,还是特意去了那姑娘的院里和她一起用的。
这样没规矩的事顷刻间就传遍了闻人家上下,眼下众人恐怕都将那姑娘和表少爷看作一对了。
“说话呀!”
见含霜吞吞吐吐的,闻人萱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表、表少爷是和他带来的姑娘一起用的饭······”
含霜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个消息瞒不住。
若是她此时不说,待到来日闻人萱从旁人口中听到,恐怕她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你说什么?!”
······
“此话当真?”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双手合十跪在供桌前,她身后低着头的奴仆又说了句。
“表少爷十分看重那个叫‘琉璃’的姑娘,临走前还嘱咐流霞好生照看着。”
听到这话阖着眼的闻人老夫人微微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皮,“昭儿大了,没想到还是个会疼人的。”
这本是句玩笑话,但这昏暗的佛堂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谁也没发出笑声。
“既如此,也不急着对那姑娘下手,免得让昭儿起了疑心。”
闻人老夫人此刻完全睁开眼,对上了供桌上菩萨的眼。
“阿弥陀佛。”
念完这句她脚步蹒跚地从蒲团上爬起来,一旁的仆人连忙上前搀住她。
老妇人望着窗外的夕阳,声若游丝地说了句。
“韵儿,你莫要怪娘。”
这话是她说来宽自己心的,毕竟要亲手送自己的外孙上路,见过再多的大风大浪也还是不免心虚。
仆人稳稳地扶着老夫人,一面在心里暗骂。
这些富贵人家虽有花不完的银钱,但于良心这一块上却是大大的欠缺,这一世了了恐怕只能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出了小佛堂的这道门,闻人老夫人又变回了原本慈祥的老太太,一面嘱咐下人好生照看外孙,千万不能让人受了什么委屈。
跟在她后头的老仆比划了下手指,暗处的人心领神会,找到了流霞。
两人耳语了两句,屋内的琉璃透过半敞着的纱窗看着他们。
送走那人后流霞一抬头,正对上琉璃的眼,她扯了张笑脸出来对琉璃点点头。
“姑娘可是渴了?”
说着她三步并两步进了屋,手脚麻利地给琉璃倒了一盏茶。
有些事藏着掖着反而不如大大方方来的不叫人起疑心,再者方才那个距离,琉璃就是顺风耳也不会听到她们话里的内容。
茶倒好了,琉璃却只是看着上头的热气没说话。
“咕咕!”
流霞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就只见窗外飞进来一小团白物。
来的是小刁,它叽叽咕咕地对着琉璃比划着什么,见了它琉璃才露了些笑模样。
“知道了,真是辛苦你了,来喝点茶润润喉。”
琉璃端起桌上的茶盏凑到小刁面前,只见那雪貂还真埋头喝了起来。
看得一旁的流霞啧啧称奇,“姑娘养的这只小宠可真聪明,跟能听懂人话似的。”
琉璃支着下巴看着小刁笑,“说它能听懂人话夸张了些,不过是比旁的蠢货机灵些,不会自作聪明,你说是不是?”
流霞一怔,但她瞥了眼琉璃精致的侧脸,后者并没有看她的意思。
想来这意有所指的话不过是随口说的,流霞僵硬地点点头。
“天色也不早了,姑娘早些安置吧。”
琉璃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她躺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时,流霞正在点香炉。
见琉璃看过来,流霞微微一笑,“我们香河州盛产香料,每家每户睡前都会点安神香助眠。”
闻人家是大户人家,这些规矩少不掉的。
琉璃没多说什么,只是等流霞轻手轻脚退出去后,她也像是累极了一样合上了眼。
屋里点着香炉,所以窗户敞着一条缝通风,呼呼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说话声。
“睡了?”
“睡了,虽有些警惕但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
“我可告儿你,万不能······”
“······我醒的······”
两人渐行渐远,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房内的琉璃双目清明,哪有被这香迷晕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