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窟窿子刚走,我就后悔了。
先前我不知为何变得冲动和情绪化,下意识就拒绝了世家的一切请求。
可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按理性思考,好不容遇到个好说话的世家人,我应该和他多聊几句,起码问一些有关怪异和释妄界的事情。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我挠挠头,不再多想,当即去了趟小诊所,让医生帮我把石膏敲掉。
果然,左臂已经恢复如初,我现在整个人跟崭新出厂一般。
是时候回边海市了。
但我近期出了太多事故,车行看到我都怕,不愿意借车给我。
我只能找辆往返福化县和边海市的私家车,用学生时期的方式出行。
平常我坐长途车都是要睡一觉的。
但这次,我愣是睁着眼睛留意周遭,直到车辆停在爷爷家所在的瞑候街。
“阿弟,有需要再叫我。”
司机大哥操着本地口音对我道别,驱车离去。
大学四年,我都是被他载着往返边海市的,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也算是另类的熟人。
我提起行李包,来到爷爷家的107号房。
门竟然是敞开的。
也对,世家人能来找我,肯定是造访过爷爷家了。
我轻啧一声,握住衣服下的刀柄,来到门前。
屋里凌乱不堪。
客厅中站着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姐,在弯腰打扫房间。她身材微胖,穿着围裙和袖套,嘴里念念有词:
“天杀的。怎么这个也坏了......”
“你是谁?”我向她问道。
可能是我说话声太突然,把她吓了一哆嗦,看鬼似的望向我。
“你这后生是想吓死我啊?走路怎么没个动静的!”
我的手离开了刀把,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啊,姐,吓到你了。这间房是我阿公住的,不知道你是哪位?”
大妈打量了我一番,惊讶道:
“你是那伊老爷子的孙子?”
“嗯。我阿公叫伊世昌。姐你叫我伊言就行,语言的言。”
“哦,伊言......我是这屋的房东李锦秀,你叫我李姐吧。”
李姐很满意我对她的称呼,没有叫她阿姨什么的。
她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爷爷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电话也联系不上。李姐亲自来催房租,就发现家里遭了贼。
“你是他孙子,要不帮忙把房租结了吧?唉,现在家具也毁了不少,这里也没监控,天杀的......”
李姐的话带有些试探。
那意思,明显是希望我能补偿她一些。
但我也不是冤大头,假装听不懂。只转了她这个月的房租。
我知道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的痕迹留得久一点。
只可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痕迹也被世家破坏得差不多了。
李姐收了我的钱,脸色好看一些,依旧滔滔不绝,说着哪个椅子腿断了,哪块地砖磕了之类的话。
我随意敷衍着,以要洗澡为由,把对方请了出去。
“伊言啊!等你爷爷回来了,一定要跟李姐说一声啊!”
“嗯嗯嗯,好好好,下次见,李姐。”我半推半就地关上铁门,把房东挡在门外。
吐了口气后,问我看向面目全非的厅堂。
李姐其实没打扫多少,估计只是拿着扫把到处看。
所有柜子抽屉统统被打砸开来,爷爷的衣物、碗筷等生活用品扔得到处都是,所见之处无处下脚。
甚至,所有可能藏东西的物什,也全都遭了殃。
就比如那尊一米来高的鬼谷像。此时已四分五裂,躺在了地上。
我放下行李包,走到鬼谷仙师断裂的头颅前,把它捧起来,拍掉上面的土灰,
仙师的神色依然威严,不过脸上裂了一条缝,变得有些诡异了。
“鬼谷子啊鬼谷子。你这祖师爷也是蛮惨的,被几个臭道士砸了,还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我想把鬼谷像的头摆回灵龛,可它脖子裂得不够平整,怎么都站不稳。
我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拿出菜刀,准备帮这个头的底端修一修。
可我一挥刀,它脸上的裂缝就跟着炸开了,整个脑袋成了两瓣,露出内里的黏土。
“woc!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仙师你别怪我......”
当然,一尊塑像是不会回应我的。
但那脑袋中的一样东西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枚古铜钱,嵌在其中一瓣黏土里,反射着灰蒙蒙的光。
我把那铜钱揪了出来。
钱币比寻常铜钱大一圈,两面什么都没写,很厚,有点重量。
不知制作塑像的人为何要把这么一枚铜疙瘩放在鬼谷的脑袋里。
但我觉得这东西挺有纪念意义的,就拿到厨房清洗了一下,揣进兜里。
瞑候街的车辆很少,屋里十分安静。
这时,铁门突然被敲响了。那哐当当的声音,给我吓一跳。
“伊言,你还在不?我扫把忘在里面了。”
是李姐的声音。
我往门边一看,那儿确实靠着一把扫帚,是李姐和我发牢骚时忘在这里的。
“来了。”我前去开了门。
李姐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地对我笑道:“哎,瞧我这忘东忘西的。”
可随即,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凝固,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我跟着警惕起来。
“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开放。但把人家姑娘叫来,起码先把屋里收拾一下吧?这也.....没地方可以躺,对吧?”
李姐再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心脏一跳,以为有怪异,连忙往身后看去。
我却没有看见李姐形容的小姑娘。
“李姐,这儿哪来的其他人?你可别吓我啊。”
“诶?没有吗?那你拿那玩意儿......哦!没什么,我先走了哈。”
李姐脸色再次变化,略带惊恐地瞥了我一眼,抓起门边的扫把快速离开。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李姐逃跑的背影。
准备关门之时,我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东西。
又是郑晓玲的泳衣。
左手拿着上半部分,右手拿着下半部分。
没想到,我刚刚竟是以这样的姿态去见李姐的。
这社死得也是没谁了......
我狠狠一拍脑袋。
却也因此,不小心把泳衣拍到了自己脸上。
好像不是崭新出厂的味道......。
合着当初郑晓玲特意拿起来闻了闻,是这个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