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必败的仗
段长平心中一阵苦涩，仿佛被冷水泼醒。
两个月，竟在他如梦似幻的恍惚间匆匆而过。
“中原的局势如何？”
“几乎没什么变化。”
“连皇帝被杀都没有引起动荡？”
“记得皇帝名字的人，大概只有京城那些居民吧。”
酒爷平静地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其实朝廷重臣们大半都倾向于拥立嫡长子萧轩，真正阻止他们的反倒是萧轩本人。”
段长平一时无言，脑海中却回想起那个不眠之夜。
那是皇宫风雨飘摇之时，萧轩亲自出手清剿叛乱的一夜。
现在想来，那场叛乱，恐怕也是精心策划的棋局，为了助萧轩登基，故意设下的戏码。
他亲自平叛，正是为了彰显“天命所归”。
“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萧轩的表妹苏清婉已经即位，成为了新皇帝。”
“……清婉。”
段长平声音颤抖。
“她……还好吗？”
“北境以外，想探知北境消息并不容易，不过既然被扶立为皇帝，至少活着是毫无疑问的。”
段长平沉默了，他的胸口像被针扎一般，隐隐作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苏清婉最后的模样。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
“至于南宫燕……”
“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也对。”
与登上皇位的清婉不同，南宫燕不过是个被世家抛弃的女儿，这样的小人物，怎会有人关心她的去向？
“听说因为北境的事情，武林中人怨声载道，都说魔教胆大包天，敢闯皇宫弑杀皇帝，屠尽皇室血脉。”
“事实并非如此。”
“可北境之外的人根本无从得知真相，皇宫之事，外界更加不了解，大家只能相信那些传言罢了。”
酒爷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
“魔尊与魔君闯入北境，搅起前所未有的混乱，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千面魔屠段长平，居然成了与魔教勾结的叛徒，这种事，换了谁都难以不怀疑吧？”
“我不是叛徒……”
“我们知道，可他们不知道。”
酒爷轻轻一笑，目光却冷得像冰。
“当武林盟主亲手斩下魔君首级，并大义凛然地宣布的时候，又有哪个愚蠢的武林人士会相信魔教徒的辩解呢？”
“……”
“既然武林已背弃了你，段长平，如今也只能和我们一样，在同一条船上，不管愿不愿意，你都只能与魔教合作了。”
她直视着段长平，目光深邃。
“所以，不如合作吧？”
“魔教已然分崩离析，而我也暴露了，即便合作，又能改变什么？”
“正因为你暴露了，我们的力量受损，才更需要抱团取暖。”
“毫无意义。”
“关于段长平大侠，我听到了不少传闻，有人说，你早已不是过去的你了。”
酒爷的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透：“不过，在亲眼确认之前，我不会妄下定论。”
“那现在呢？”
“他们说得没错。”
段长平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自嘲。
“你对一个失败者，还能抱有什么期待？”
“我期待的，是段长平。”
“我就是段长平。”
“可您，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段长平了。”
“那是你看错了。”
段长平咬紧牙关，眼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不甘。
“我是个失败者。”
他语气低沉，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决绝。
“我的人生一塌糊涂，被白面夜叉当成工具利用，即便老天垂怜，给了我重来的机会，可我还是再次失败了。”
酒爷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就是段长平。”
段长平冷笑，似乎在嘲讽自己。
“你现在看到的这个落魄的废物，才是真正的段长平。”
“……那我记忆中的段长平呢？”
酒爷试探着问道。
“不过是我的谎言之一罢了。”
段长平毫不掩饰地承认。
“我利用前世的记忆作弊，却装作一副天命在身的模样。”
“可那并不是全部。”
酒爷的目光坚定，似乎想要穿透段长平的绝望。
“天香阁中的段长平，并非完全是谎言，前世的记忆只是记忆，而基于这些记忆做出判断与选择的，始终是你自己，段长平。”
“呵呵。”
段长平的笑容愈发苦涩。
“我前世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小人物，一个低级间谍罢了，别说天香阁，连你的存在我都不曾知晓，我的一生，渺小而卑微，毫无价值。”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更加低沉。
“别再提什么段长平的品格了，能不能换个话题？聊点我感兴趣的。”
酒爷心中一沉，她终于明白了。
“你真的，对生命毫无留恋了……”
她一直敬仰的天香阁段长平，那位冷静、睿智、无所不能的间谍，原来只是虚假的幻影。
而眼前这个阴郁、绝望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段长平。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剖白。
“原来……是我错了……”
酒爷低叹一声，苦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段长平看着她的神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如果让你失望了，那真是抱歉。”
“不必道歉。”
酒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过……”
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放在段长平那干瘦的手背上。
“从现在开始重新开始，不行吗？”
段长平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声音沙哑。
“魔教已经瓦解，我的身份也暴露了，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注定失败的战斗。”
“就因为这样，你就打算放弃了吗？”
“为什么要打一场必败的仗？”
段长平反问，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还不如等待下一个机会。”
“你真的认为会有下一次机会吗？”
酒爷的语气逐渐变得锋利。
段长平沉默片刻。
“死后不就知道了吗？无论是彻底结束，还是再次轮回，总比现在这毫无希望的生活要好。”
“没有下一次了，段长平。”
酒爷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痛惜。
“即便你还有所谓的‘下一次’，但你口中的‘下一次’，恐怕不会包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