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游不想放弃葛柳儿,又不想惹戚李氏生气,婚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戚莳后来也就偷摸卖了一回知了虫,再没找到机会去镇上,一转眼就到了晚夏。
村里树木郁郁葱葱,戚莳坐在石块上清洗衣物,今天他来的有些晚了,溪边只有他一人,有些冷清,但对于他来讲很是闲适。
起身将衣物拧干水分,就望到一尾挺大的鲫鱼徘徊在溪边,戚莳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肉的滋味都忘掉了,不想错过这一次吃肉的机会,慢慢放下衣物,缓缓朝鱼儿走去,想要徒手抓鱼。
可惜他低估了鱼的反应力也没曾想到溪水里的石块儿如此滑腻,一不小心就滑到了溪水深处。
戚莳惊呼出声:“救…命…救…。”
在水里上下不知起伏了多少次,终于有一双粗糙的大手将他拖上了岸。
恍惚中只听到一声飘渺似来自远方的声音,“哎呦,这是怎么了!”
戚莳在柴房中缓缓醒来,院子里吵吵嚷嚷,只听戚李氏吼道:“你想不负责,没门儿!莳哥儿湿透的身子被你看去了,清白都没了,五两银子,人你带走!”
“哎呀,顾小子,这莳哥儿虽黑了点儿,但也是个哥儿不是,人也勤快,你也二十了,也该成家了。”见顾尧不予理会,出于对莳哥儿的怜惜,钱婶子开口劝道。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她本来想着去溪边寻些木耳来炒着吃,不曾想就看到莳哥儿和顾尧二人湿淋淋在岸边,一嗓子出去,周边的人都给喊了过来。
这下子顾尧真是不娶也得娶了。
村长姗姗来迟,来时已经了解完情况,叹了口气:“顾小子,莳哥儿清白被你看去,不管怎样,你得娶了他才行啊,要不然以后让莳哥儿在村里怎么活。”
顾尧本不想理会这胡搅蛮缠的戚李氏,但村长发话,也为了莳哥儿的清白着想,还是沉声回道:“他衣服穿的好好的,不曾见光!”
戚李氏闻言有些不乐意了,喊道:“但你俩也是有了肌肤之亲啊!”她本想着莳哥儿难嫁出去,这有了个机会,可不得牢牢抓住,再说出了这事儿,莳哥儿嫁人更难了。
顾尧沉沉看了她一眼,戚李氏浑身一颤,想到之前见到的小哥儿,单薄的身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样子,对村长道:“若是莳哥儿愿意,我愿出二两聘银把他娶回家。”
村长还未出声,戚李氏先跳了起来:“二两!?就想娶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哥儿,少了五两银子不行!”
“五两?你当莳哥儿是镇上的小哥儿啊?”钱婶子撇嘴道。
顾尧并未出声,村长望着戚老汉道:“老五,你怎么想的。”
戚老汉望了眼柴房,开口道:“二伯,就二两吧,莳哥儿等下醒了就和顾小子走,没嫁妆,也不必办婚宴。”
戚老汉好面子,如今出了这事儿,只觉得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戚李氏本还想要再闹一闹,可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再闹腾了,悻悻的闭了嘴。
围观的村民哗然,这莳哥儿是有多不被待见啊,这还是亲哥儿吗?
戚莳刚醒来,就被许了人家,无人问他的意见,柴房门被打开,阳光透了进来,顾尧望着躺在一张破木板上的戚莳,出声道:“莳哥儿,你可愿和我走?”
戚莳红了眼眶,相对于对顾尧的害怕,更是对戚家没有了留恋,寒了心,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顾尧弯腰想要把他扶起来,就听他小声在他耳边道:“我…我藏了几个…铜板在柴堆里,你拿…拿出来吧。”
顾尧把铜板找出来,放到了怀里,想着等到家再给他。
把戚莳扶出房门,院子里戚李氏等着拿银子,瞪了一眼戚莳:“洗个衣裳能把清白洗没了,搞的谈不上好价钱,你可真行。”
瞧瞧这话说的,明明是谈婚论嫁的事儿,搞的像卖货物一样。
戚莳没有出声,顾尧默默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给她,带着他出了门,“明日和我去镇上把户籍更了。”村长开口道。
顾尧点了点头,被逼着娶夫郎,他其实心中有气,若不是莳哥儿也符合他心中对夫郎的幻想,他是怎样也不会就这样被压迫着妥协的。
顾尧无亲人,他本应姓周,他刚出生娘亲就大出血离世,父亲嫌弃他克亲,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将尚在襁褓中的他一两银子卖给了无儿无女的老猎户。
爷奶疼惜他,之前时不时还来看下他,后来二老离世,周家那边再无人过来,顾尧把老猎户当亲生父亲,也不与周家那边往来。
但老猎户也在他十岁时离开了,村里一直传言他天煞孤星的命格,也因为此,他二十了还未娶亲。
顾尧住在山脚下,老猎户离世前大病了一场,几乎花光了家中所有银钱,所以他住的地方除了地界儿大,也就两间黄泥茅草房,外加一间厨房。
顾尧把他扶到床边,“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做午饭。”
戚莳不敢躲懒,“还…还是我做吧。”
顾尧强势把他按在床边:“你受了惊吓,先歇息会儿,干活儿不急于这一时。”
戚莳只好躺下休息,心中似有暖流,从小到大没有人和他说让他休息一下,只有无尽的活等着他干。
顾尧手艺只能说能入口,好吃是谈不上的,简简单单的一碗猪油汤面,戚莳却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回到房中,顾尧把怀中的八十三文钱拿给了他,又从床板底下掏出一盒子,“这是家里的房屋地契,还有一两多银子,家中无田地,只能靠打猎赚些银钱买粮食吃。”
顾尧说完看了眼戚莳,这是他的所有积蓄,本不想这么快和他坦诚相待,但既已成亲,他也不想藏着掖着,看这小哥儿的胆子,也不像是能拿了银钱跑路的。
戚莳有些惊讶,没想到顾尧会把家底儿拿给他看,犹豫着把他手中的铜板也放了进去。
顾尧轻笑出声,出门拿了几股麻绳,“把散着的铜板串起来吧,也好算下如今家中银钱还剩多少。”
戚莳轻轻点了点头,把一两的碎银拨到一边,拿起麻绳,两人一起把铜板串了起来。
“一共七串一百文,比我想的多些。”顾尧轻声道,戚莳胆子太小,他怕吓到了他。
戚莳也有些开心,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钱,顾尧把剩下的五十二枚铜板拨到他手边,“这些你拿着,想买些啥就买,剩下把两串铜板放到床褥底下,买粮食方便取。”
顾尧说完,把剩下的银钱放盒子里,藏到了床板底下。
晚上睡觉时,戚莳有些拘谨,他和顾尧只在村里见过几面,对他还很陌生,好在顾尧没有其他动作,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戚莳迷迷糊糊想道,原来这就是成亲啊。
顾尧醒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本以为昨晚身边多个人会睡不着,没曾想睡的还挺快的。
家中庭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昨日换下的脏衣服也晾在院子里,稀稀拉拉的滴着水滴。
顾尧找了一圈没看到戚莳,做了这么多活儿,也不知是何时起来的。
还没等他洗漱完,就听到门外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买了鸡仔?”顾尧望了眼竹筐,只瞧见一堆黄茸茸在扭动。
戚莳有些忐忑,他今早起床,离开了戚家,有了相公,没有了清早的打骂声,心情有些激动也有些不安,做完活儿,想着家里没有家禽,便去钱婶子家买了些回来。
走到门口才想到自己有些自作主张了,竟没有和顾尧讲,就买了回来。
戚莳不安的望了他一眼,揪着衣摆,低头回道:“买…买了五只鸡仔,三…三只鸭仔,花了四十三文,抱歉,忘…忘了和你说了。”
从没有被疼爱过的人总是活得小心翼翼,顾尧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家你可以做主的。”
戚莳抬头,眼中似有碎光,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早上煮了番薯粥放锅里了。”
本应爱他的娘亲对他非打即骂,看起来让人害怕的八尺汉子却对他如此温柔。
两人很是顺理成章,顺其自然的过起了日子,这很奇怪,但又很正常,除了没有正式的成亲的宴席,其他的和旁的夫夫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大部分人都是盲婚哑嫁,能过日子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