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臭还是了解万家的,成大午逮住的这个,瞧着一大片尸首,还是咬牙一声儿不吭,秦虎也没时间跟他耗着,一声叹气,满囤上前一刀就结果了他,要不是跟上了少当家这样的人物,天天往脑子里灌的那些大道理控着,他都想把那些俘虏的胡子屠个干干净净!
秦虎甩甩脑袋也无所谓了,这些人留下也是祸害,除了倒省事。
“侯明,黑子,把那些长短枪收回去,都是外国造,好东西!”
“少当家,那些马都是好马,也拉回去吧?”石柱喜欢这个,一匹也不想丢下。
秦虎眼神儿扫过地上的尸体,微微停了一瞬道:“嗯……马匹等一等,过会儿还有用。把这些尸首跟马先拉一边去,我先去瞧瞧万家的动静儿……”
“好,够狠!俺看行。”
老蔫猜到了秦虎的想法,眼下首要保证的就是不许万家老掌柜与山里的大队会合,他们把人手派出来两回了,总是不见援兵必然也能猜到外面有了大问题,索性不如吓他们一下,让他们死了进山这条心。
瞧着少当家绷着嘴儿轻轻点头,老蔫吆喝一声儿道:“俺现在就把这几个死鬼拿绳栓马上,给万家拉回去……”
“等等,现在还早点儿!现在送回去,他们从路程时间上一盘算,就能估摸到咱只是在近处围上了万家屯,或许他们还想集中更多人手往山里冲。过一个钟点再送,我想给万家老掌柜的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咱们的包围圈离着远,是在山里围上了他们的大队,现在还顾不上收拾他……”
“那万家老掌柜会跑的!”满囤也反应了过来。
三泰也明白了,“他们已经猜出来了,前头牵马探路,后头悄悄上山,再等会儿还不见援兵,咱不吓他,他们也会想着逃的!咱就这几个人,万家人往外跑总比往里冲好应对。”
秦虎望向了水根,瞧着他也听明白了,便嘱咐道:“水根,你回去跟大午哥说,不要只盯着万家的宅院,要注意观察北面河口处,你们一伙人要当两伙用。我立刻安排巴子、侯明和小黑赶着爬犁去大小荒沟的河口处,明着在北面大路上设下路障,不许万家走大路往人多的地方逃。如果万家大队车马跑出来,你们三个要迅速赶到河口造出声威,我们逼着万家几十号人走小路野岭,咱们后面撵着打更适合咱特战队的作战方式。”
秦虎刚才又进一步盘算过了,不愿在万家屯对峙久耗了,要等郑道兴的大队整整一天,时间长、变数大、没把握!老皮的到来已经让特战队可能的偷袭战术泡了汤,据老臭说,万家里面炮台上有机枪,每个炮手身上都有盒子炮,人手不少火力充足,就是大队人马到了都不能硬打!
秦虎最终还是觉得选择一个折中的方案试一试或许更靠谱些,就是想趁着老皮给万老掌柜带来的震惊疑惑,再加把火把他们从硬窑里给吓跑出来?把万家人跟山里的大队分开解决……
老蔫拍拍巴掌开心了,“好好,咱把万家最要紧的当家人剔出来先吃下,要是能擒下万家老掌柜,然后再逼着他们山里的大队缴械,哈哈,疯子他们来了拉财货就行了……”
少当家拿定了主意,人都派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了老臭,俩人举着望远镜盯住了万家大宅。大致一个钟点儿后,七匹马拉驮着十具尸首回到了万家大宅前,整个万家当下就炸了。
呼啦啦冲出来一大群炮手,得有二三十个,端着大枪警惕地望着周边的山林,然后抬人牵马快速退进了院子,几分钟的混乱后,院子里已经不见一个人走动。
放下望远镜,掏出怀表瞅瞅,现在是下午差几分三点,秦虎的心里和对面万家院子里一样落入了沉寂之中,他静静地在等,在等着万家老掌柜下一刻的突然爆发。
秦虎没等到万家宅院里的大动作,片刻之后,却是又有三个汉子钻出了门洞儿,没背枪,也没牵马,只见三个人分散着奔着周边乡民的院子去了,万家这是要干啥?
再有片刻的工夫儿,三十余户乡民院子里都有了动静儿,是大动静儿!只见家家户户男女老少的呼啦啦地都披着棉衣、扣上棉帽出了障子,一起聚向了万家大宅,得有一两百人!他娘的,万家这是要把全村老少当人质坚守吗?秦虎手里的望远镜紧紧罩在了眼珠子上……
再有一袋烟的空儿,一个老爷子带着个半拉子拉着爬犁出了万家大宅,只怕外面盯着万家的对头看不清楚,一路拉着爬犁上了路,拐上了大荒沟的河道这才上了爬犁,然后奔着北头儿的河口过去。秦虎明白了,这是让老乡去给万家探路了,万家这老掌柜还真有一套……
时间不长,那一老一少架着爬犁回去了万家大院,接着三泰跑来给少当家传信儿了,成大午那里已经跟河口处布置卡子的巴子三个连成了一线,河口的情况从成大午那边绕着圈儿传了回来。
“有老乡去给万家探道儿,巴子他们在不宽的冰面上搬石浇水,冻上了一溜石头桩子,留下窄窄的一趟儿只能过一辆爬犁,还横着大木拦住了。猴小子让那两个乡民回去传话儿,闯卡子的都得死!”
“嗯,我看到了。万家把全村百姓都叫进了院子,虽然派人出去探路了,但还不能就断定他们一定要跑,还不能排除他们裹挟着乡民一起往山里跑的可能,你回去告诉老蔫,别放松……”
“枪一响,那些老乡就散了,不顶个屁事儿。”
“嗯,先看看再说,万家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也不一定能豁得出去……”
秦虎又一次断正了万老掌柜的心思,揣着深仇大恨的对头堵了门,出手狠辣凶横,他还真不敢带着万家的独苗儿去闯阵!
老皮进屋后那一刻的跪地哭嚎,让万晋江这个久历江洋的老家主像是猛地被推进了冰窟窿,那骨头里骤然泛起的寒意瞬间冻僵了思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大年前哥俩还兴头十足回家拜年的,还没出正月,一千多崽子的两处大帮就都没了?那些对头,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究竟有多少人马?
缓上了一刻,万老掌柜的脑瓜子才又转起来,就算是汤家的崽子被绑了,撑不住漏出了万家,可他汤家人也不知道我万家的底窑啊!那汤玉麟的侄儿通过万家在安东码头的买卖传的话儿,自己是在辑安见的他,然后让他选的地界儿见的万盛、万全哥俩,桓仁、兴京的线窑都没露!那些传信儿的线头子,最多也就是在鸭江边上接货的时候捎个话儿,更是啥也不清楚的……
老皮或许真没听错,传海叶子的老臭去的时间点也对得上,可凭那老臭的应变油滑,如果不是桓仁那儿先漏了底,他是很难掉脚儿被拿的……
眼下寻思这个已经没用了,对头可能正在往万家赶过来,自己太大意了!耽搁了十多天,又把兄弟一家老少都接过来,岂不是让对头把万家一锅给都烩了?不行,得赶紧走!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
一边安排把贵重财货装车,一边派人去喊山里的队伍过来护持,只有家里的老老少少都安全了,才能联络奉天汤家问个情况出来。万家可不是一般的土财主,能去的地方很多,几年来也做好了洗手江洋的一些准备,现在巨大的风险临头,首先想得也不是坚守拼命,而是先保住万家的根基……
十个精悍机灵的把式派出去,变成了僵硬的尸首被识途老马拖了回来,一个不少!万晋江心里连惊带怕,袖筒儿里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很快他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老岭,是我料差了,这回咱万家要经大劫了!咱们得赶紧走,山里的队伍怕是过不来了。”
“现在咱离开高墙厚院儿的硬窑,能行?”
“能行不能行的都得走!咱万家一家老小都在这儿,家底儿也大都在这里,不敢赌啊。出去了,还有汤家帅府可以靠着,出不去,万家就怕要绝了!
事情几乎已经明了,外面的对头就是汤家要找的那帮杆子,他们先对汤大虎家里的官儿下了手,然后就冲着咱万家来了。他们可不是砸窑绑票的胡子,砸不响就退了,他们是来杀人要命的,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
我本以为他们没剩下多少人,在这辽东地面,有奉天军镇着,就算这些人悍不畏死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能在关外活下去都难。可现在不对了!大郎、二郎是在咱万家从小磕碰出来的,经过多少阵仗你还不清楚?无声无息地就被人家收拾了,两个大帮,一千多溜子,就逃出来小皮子一个人,你说咱院子里这几十号炮手把式能守住这窑堂?”
“那咱现在还能出得去?”
“小皮子能蹽进来,就说明他们外头还没全围上。或是他们也刚赶来,或是先冲着咱山里的那两百人的队伍去了,他们得先隔开咱山里的大队才能砸窑!你寻思寻思,那些尸首过了多会儿才拖回来?你听见外头响枪了?”
“嗯,你是说他们屯子外头人手还不够?”
“盯梢的肯定有,可我寻思还没布置齐整,他们为啥把尸首给咱送回来?是猫戏耗子只为了吓着咱玩儿的?还是想唬住咱,怕咱往外挑……”
“那也得等浑天儿再往外挑啊!”
“不用等天黑,我安排一下,让全村屯的乡民送送咱,给咱趟趟路、挡一挡……”
万家老掌柜按照正常逻辑,推断的倒也不能算差,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外头只有十来个人就敢对他万家出手了。
探路的一老一少回去把河口卡子的情况一说,万晋江更笃定了村屯外面的情势,他们的卡子必是刚刚放上,河道上就俩仨人儿,就算路边林子里影影绰绰还有人手藏着,也是虚张声势,自己身边还有五十个万家养大的牢靠把式,加上一大片的乡民遮掩,大路走不通,小路他们还能拦得住?
“大哥,一家老小,先走大路更安全,小路上别是给咱摆了圈【juan】?”
“大荒沟西头儿那片山地你不熟,矮岗乱岔,四通八达,就不是打圈的地界儿!他们也是刚刚才赶过来,就算是有反草的溜子带着,还能比咱熟?咱这样这样……”
呼啦啦一大片的乡民百姓,男女老少一大堆,陪着万家大溜的爬犁出来院子,万家的人和炮手倒是都藏在了爬犁暖蓬里。瞧瞧周边没啥动静儿,胆子便大了,乱哄哄一直送到了西边大荒沟冰面上,万晋江挑帘子往北面的河口了了,百多丈的远处,视线里是模糊不清的,可还是隐约听到了那里人喊马嘶……
“乡亲们回吧,我万家人不回屯子,这地、这粮就是各家各户的,院子也托给各位乡邻帮着家里照应一二。走了!”
一大队二十四架双马拉的大爬犁,卷着风儿就冲进了西边的谷地里……
万家宅院里大队人马出来,秦虎瞧明白了他们要往西逃的意图,潜身就要向西移动,却被老臭一把拉住了,“少当家的,万家院子里还有不少的好东西,他们都拉不走的,里面还有账房仆妇,别让外人给卷跑了!”
“嗯?我说老臭啊,钱是个好东西,咱队伍上也需要,可万家攒下这些不义之财才有了今日的祸根!贪财丧命,这道理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俺这不是要跟着少当家进队伍嘛,咋地也得胳膊肘往里划拉……嘿嘿……”
“好,那你就别跟上去碰万家老掌柜了,一会儿你跟三泰留下。记住了,别急着进去,要小心山里还有万家的大队人马,别为了贪那些钱财丢了小命儿!”
“嘿嘿,谢过少当家的。”老臭跟着秦虎奔波的这几日,对这位少当家那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而且对他的宽厚相待和善解人意很是暖心,这次该是跟对人了!
三泰刚才回去通报,老蔫已经把卡子往万家屯这边儿挪了过来,村头乱哄哄地往外一走,哥四个已经看在了眼里,起身就蹽了回来。秦虎把老臭的说法再嘱咐了三泰几句,放下俩人在此观察,跟老蔫、满囤、石柱三个飞奔向了坡下的爬犁。
出来时十二个人,赶着四辆双马拉的大爬犁,三辆被巴子、侯明、小黑赶到河口造声威去了,石柱鞭杆一挥,最后这辆爬犁就冲出了谷地。
大荒沟河道的冰面上,万家的队伍刚刚西去,一群送别的乡民知道这里危险急匆匆正往家跑,河口大路上一声清脆的枪声就响了,成大午六个架着三架爬犁驱散了百姓,跟南边赶到的秦虎挥挥手,一马当先就追了上去。
撵着万家后屁股追进野岭谷地,可没追出去多远儿,成大午猛勒缰绳,突然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