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白羽,挟着风与火,射入印人与云媞之间,那短短的几步距离。
短时间内,形成了一片难以逾越的火墙。
可火持续不了多久。
云媞用受伤的那只手扯住顾青禾,“随我退后!”
顾青禾就是再迟钝,当下也觉出了不对。他刚才,不过因为所谓的“男人的面子”,才选择向身着木家制服的男人们伸出手。
现下知道厉害,他只能乖乖跟着云媞,一瘸一拐地跑回贵女们的阵营。
到了才发现,这所谓的阵营……
太小了。
不过有几块大石,有些树木遮蔽,前面还散布着些小小的陷阱。
如今,贵女们唯一可以仪仗的,便是手中的弓箭。
那五六个印国男人似因知道要近身肉搏,所带的不过是些短刀、短剑,身上的轻甲也不厚实,一时间抵不住贵女们的箭羽,方才不敢上前。
可箭,早晚有用完的那一天。
顾青禾脸色难看,捂着伤腿跌坐在地,“这、这是怎么回事?木家反了?”
他不过脑子的一句话。
路昭昭叱喝出来:“别浑说!定是这些南疆异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背着木将军行事……木将军是平定南疆的英雄,不许你这般胡乱猜测抹黑!”
顾青禾也知道,此事怕是牵扯甚众,不敢再多说。
他到底是丘山圣人的弟子,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多少看清了当下局势。
顾青禾向云媞:“太子妃,此崖底甚大,往西走有坦途,马都能下得来。南疆人不过几个,你为何不领着大家避开?”
“本宫若是避开,你们怎么办?”
云媞看着顾青禾的伤腿。
再说,还有一个无论如何不能舍弃的洛芸呢。
“再说,”云媞声音沉了沉,“我只怕,来的人未必只有这么几个。”
一旁,被钉在树上的男人已被止住了血,闻言只是嘿嘿冷笑。如论再如何问他,他也不再做声。
云媞看着那南疆人。
他不是个多勇敢的。现在能忍住不肯求饶,怕是有信心……他的同伴必能救他出去。
云媞一颗心愈发地往下沉。她抬头望着为枝干所遮蔽的青蓝色天空。
李怀肃……你如何还不来?
这点点脆弱的想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
云媞摇摇头,不能指望旁人。
她看向顾青禾:“你身上可有响箭?”
顾青禾微微一愣,“有,有的!”
他们圣人门下弟子,四处游学,为防彼此间分散,身上都带有特制的穿云箭。
不等云媞再说。
顾青禾取下腰间箭筒,扬起手来。
“嗖——”
穿云箭直入空中,爆出了一朵大大的焰火。
虽是白日,却已足够醒目。
云媞拧眉:“你的手太快了。”
“无妨。师弟们看到,定会第一时间赶来。”顾青禾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目光看向那群不怀好意的南疆人,“到时候,拿下几个南疆反贼,不过片刻之间。”
他说得这样自信,其它贵女也被感染了情绪,眼中戒备逐渐消散,放下心来。
“不可松懈。”云媞眉心不展,“怕是……你的师弟们瞧得见咱们的位置,旁人……也瞧得见。”
“什么……什么意思?”
顾青禾一愣,却也听见了从林间另一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
来人……根本不止十几个!
被捆在树上的南疆人,纵声大笑!
另一边。
木子恩待在自己营帐里。为避嫌,今日他是“偶感风寒,发起高热,不便出去见人”。
幕僚报进来,“将军,崖下……有一支南疆印人的小队,属下远远看着,竟有百人之众!那个贾汉吉尔,竟敢欺瞒将军,擅自在此埋伏部队!”幕僚擦着冷汗,满脸不忿,“他狼子野心!”
木子恩盘着青玉酒盏手,动作一停。
贾汉吉尔什么时候在白山行宫埋伏下了那么多人?
看来,自己真是小看了他这颗“帝国的明珠”!
可细想想,也是。
木子恩自幼便认识贾汉吉尔和他的母妃,知道这两人嘴上一口一个和平,一口一个慈悲,不愿见流血。
可那些都是为了讨好现在在位的老苏丹王。
实际上,这对母子心机深沉,极好杀戮。
南疆战事已平,如今苏丹王认可的王太子倒是个真正热爱和平的主和派。等到王太子当政,怕是贾汉吉尔这一派更不得重用。他在神圣大雪山上多年的经营,也会化为泡影。
与其这样,还不如……
开战!
从一开始,贾汉吉尔要的,就是开战!
他用涂抹着蜂蜜的甜言蜜语,遮蔽了其下的毒刺。
贾汉吉尔定是要大闹白山行宫。若大盛忍得下,他们也不吃亏,慢慢再想别的办法。
若是忍不下,就会爆发战争,他如愿以偿。
“呵呵,真是好谋算。”木子恩唇角提起些微弧度,“在我大盛住久了,贾汉吉尔也学了些聪明去。”
“将军,怎么办?”幕僚满脸惶急,“如今,白山行宫的戍卫倒了大半,小的听说那太子也昏迷不醒。倒是那些南疆人的好时候……可他们毕竟是异族人,其心深不可测,咱们要不要……”
他摊开手掌,另一只手在手心上用力割了两下。
“做掉他们,在皇上面前是能盖过太子的大功一件!不然,恐怕皇上怪罪……”
“哒……”
轻轻的一声,木子恩手中的杯盏被放回桌案上。
他沉吟片刻,抬眼看着对面,“傅卿,你怎么想?”
傅轻筹额上冷汗岑岑。
他早猜到木子恩有野心,却没想过他的野心……居然是引南疆异国的部队,来掏自己国家的心脏。
这成了……
自然皆大欢喜。
可若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大盛江山都要易主?
可是……
傅轻筹按在桌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牧云媞一个女人,德昭帝就削平了武安侯府,丝毫不念旧情。
这个大盛……
也没那么重要。
傅轻筹:“微臣倒觉得,那些南疆人……是一把好刀。”
他脑中急转,已经替木子恩想好了说辞:“此事,将军不是不能管,只是……咱们再等等。咱们等得越久,那些贵女越是害怕、绝望,事后……才越会记着将军的好,她们的父兄才越会为将军说话。”
木子恩看向傅轻筹,眼中竟有
欣赏。
木子恩:“这是真正的聪明人。”
幕僚在一旁已是听得愣了,“可、可皇上那边,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木子恩微笑,“降罪于我?他……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