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天宗,通明广场。
所有秘境之中的人都回到了这里,就在他们回到地面上分好所有东西之后没多久。
当然,不只是她们。
在她们落地之后,周围肉眼可见地突然多了许多年轻的面孔,有成群出现的,有三三两两结伴出现的,甚至还有打架打到一半突然出现的。
比如舟舟不远处就有一个瘦弱的小郎君揪着一个高壮的男修,正恶狠狠地要一拳揍下去,结果周围环境骤变,在众目睽睽之下,拳头挥到一半便僵在了空中。
接受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之后,那人便“唰”地一下红了脸,羞羞答答跑到了他队友后面,说什么都不肯再露面。
舟舟微微挑了挑眉:呦,真是人不可貌相。
更关键的是,这人她认识。
这不就是那天在街上帮她挡住另一个金丹修士的小可爱吗?
似乎是感受到舟舟的目光,那少年很是不好意思地向舟舟点头示意,舟舟也微笑着回礼。
暂时将一切结果抛诸脑后,没有了那些紧迫感,年轻的弟子们终于有机会兴奋地诉说彼此之间遇见的趣事。
“各位,我很高兴能够看见这么多弟子能够经受住完整的考验,再次回到这里。”
何柿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高台之上。
她先是面带微笑地温和地按照程序恭喜了一遍广场上的弟子,随后又祭出自己的大招——泼冷水。
“不过我们玉清盟能够招收的弟子有限,这里大概有一大半都要另寻出路了。”
成绩如何,自己就是最清楚的了。
果不其然,刚刚还有些兴奋的少年少女们听到这话以后当即脸上露出忐忑的表情。
可能是给广场之上的弟子一个缓冲做心理准备的时间,何柿顿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结果已经显示在各位的通行令牌之上,若是没有通过,便会有一道红色莲花莲纹。”
她的声音分明没有波澜,但却可以在这肃静的广场上不断回荡,在每个年轻修士的心上敲出一段段涟漪。
舟舟掏出自己被保护得好好的小黄牌,随意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然后绕着圈去问问自己的队友。
孟夏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内心的激动,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摇头道:“没有。”
木星桥将那牌翻来覆去都看了一遍,一直有些忧郁的小脸庞终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
“没有。”
“没。”
“没有!”
接连听到五个没有,强迫症都被治好了,舟舟十分舒坦地点了点头。
至于桑亭之那一组,不用挨个问过去,只看其表情就可以知道大概结果——除了桑亭之来脸色淡淡还有南瑾瑜为保矜持面无表情,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面露喜色。
很明显,看来也是全都过了!
可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傍晚的夕阳在天边如同挥洒不尽的阴影,无情地洒落在通明广场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曲终人散,那些没有通过试炼的年轻修士们最终还是要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广场的中央只留下寥寥几个——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很少,几百个还是有的,只是通明广场太大了,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般大,所以显得剩下的那些人只是像芝麻粒儿一样分布在宽阔的广场之上。
不过大概也只有那么大,才能容纳得下来自三洲的众人。
人一少,有些人就十分打眼。
不远处,一个看上去还算是清秀的男子手中紧紧握着通行令牌,眼睛通红地盯着舟舟她们这边。
见人散得差不多了,耳边不断回响着一声声警告和催促,眼见自己时间所剩无几,那男子仿佛将一切豁出去:“我不服!”
刚刚准备回去问问师长意见的何柿骤然停住脚步,她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比之前更加严肃威仪的表情。
“你有何不服?”语气淡淡,却比那属于元婴的威压更让人觉得遍体生凉。
舟舟悄悄凑近了南瑾瑜,小声问:“这人什么来历?”
她之前就想问了。
南瑾瑜像是在看一种稀奇生物的表情看了一眼舟舟,不过念及刚刚的革命友谊,她决定好心解释:“昭明天宗宗主首徒何柿,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剑术天才,入门短短四十年就达到了多少前辈一辈子都没有到达的人剑合一的境界,乃是我辈剑修的榜样!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位应该就是下一任的昭明天宗宗主了。”
人剑合一?
那是真的厉害!
即便是万年前金丹遍地走的时代,百岁以内就达到人剑合一的天才也十分少见,更何况是现在整体实力都比之前低了一大截的现在?
在舟舟和南瑾瑜嘀嘀咕咕的时候,有人忍不住皱眉往这边斜了一眼,这就是师父看中的小师妹?
自由散漫,毫无规矩可言!
看来日后还要多多磨砺心性才是,否则就依她在秘境之中的所作为,迟早要把昭明天宗立世万年的门风给带歪了。
舟舟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却只以为是这山上傍晚的风还带着些没有散去的寒意,丝毫没有联想到她日后的修炼日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更想不到还有人当场举报自己。
何柿眼神眯了眯。
那男子浑身一抖,心中对高台之上的女子还有她背后的庞然大物的恐惧更上一层楼,可是当他目光触及手中紧握着的通行令牌上栩栩如生的红莲,还有耳边回荡着的那人的吩咐之时,激动之情瞬间盖过所有的担忧、恐惧。
他从地上爬起来:“我不服,我们辛辛苦苦在秘境之中付出一切,艰难过关,而这些世家子弟却可以勾结在一起联手排挤所有一切对他们不利的障碍,这不公平!”
那男子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指着舟舟她们的方向大声质问:“昭明天宗贵为天下第一剑宗,玉清盟更是我们所有修士内心最敬仰的统领,难道要放任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进入玉清盟,踩着我们的血肉还要处处炫耀,自鸣得意吗?!”
所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年轻修士们突然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纷纷定在了原地,有的人脸上还留着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懵懂,有的人却浑水摸鱼,趁机制造混乱。
“是啊!还望昭明天宗,玉清盟给我们一个交代!”
“之前这位师姐不是说不容许投机取巧,弄虚作假吗?如今怎么言行不一呢?”
“请玉清盟和昭明天宗还给我们一个公平!”
……
愤慨的声音不绝于耳,舟舟等人满脸懵逼。
特别是舟舟这一组六人,心中只觉得荒唐至极,说他们是世家,玩儿呢?闹呢?
“肃静。”何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
声音不大,也没有任何不满愠怒,却成功让在场所有吵嚷着要公平的人都齐齐噤声。
“你说这些修仙的世家勾结,可有证据?”
那男子冷哼一声:“我们所有分组都是最多十人,最少也有九人,如今这一行十六人相互之间十分熟稔,似是队友却又分明不是正常的组队情况,怕不是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虽然每个人落到通明广场上的地点并不是按照各自的区域划分,但是当时在一起的组员或是纠缠到一起的对手是一定会落到一处的。
舟舟她们回来的时候明明至少也是两组人,偏偏不仅没有丝毫冲突,还能说说笑笑,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呀。
这一说就说到了好些人的心坎上,特别是当时就在舟舟几人身边的。
“我可以作证!当时我们就在他们的身边,那拿着剑的女修挨个问的几人,全都过了,还有另外的十人,竟也都过了,试问这位师姐,她们究竟有多厉害一行十六人全都过了?”
“没错!不是说每一区只有第一名全员至少是外门,其他组中特别优秀者才会被选中进入外门或内门吗,现在为何会出现两组十六个全部都进了玉清盟?”
这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通明广场瞬间沸腾起来,竟是比之前更加喧闹。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修士们此时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和正义感,他们纷纷从下山的路上回到广场的中央来。
愤怒的声讨喊破天际,场面一时竟有些隐隐失控。
“你不去主持一下?”霍诗传音问一旁事不关己,悠哉游哉的谢启惟。
谢启惟奇怪地瞥了一眼霍诗,似是很是疑惑他为何要这么问:“他问的也是玉清盟,你怎么不去?”
“这……”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去,岂不是显得我很不稳重?
霍诗环顾一周,竟然发现在场六宗,居然真的只有自己干着急。
乐韫在闭目养神,谭静面上平静看不出什么,澜微在吃葡萄,甚至后辈被举报的南龄泽也在品茶。
不是,这已经涉及到玉清盟的名誉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霍霍,你怎么连小柿子都不如?”乐韫睁开眼睛给了霍诗一个嫌弃的眼神。
霍诗:“……”
霍诗默默看向广场上方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何柿,居然真的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连个小辈都不如?
何柿右手轻轻一压,明明也没有带上什么灵力,却偏偏让刚刚还喊破天际的声音瞬间平息。
她看向舟舟:“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孟夏正要上前说明,却被舟舟一把拦住。
孟夏:“?”
舟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果断学着那男子大喊一声:“弟子也不服!”
“?”
你都进入玉清盟了,有资格说这话吗,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男子一手背于身后,挺直了腰杆子,冷笑一声:“你有什么不服的?”
那群人里正好有几个他认识的修仙世家的子弟,我看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舟舟也没理他,对着高台乖巧且有礼貌地问:“师姐之前就说过我们分组基本是按照年龄来的,那会不会出错呢?若是出错造成,可有任何补救措施?”
何柿:“……一般来说,不会出错。”
“你听见了吗?不会出错,你还是赶紧解释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比较好吧!”那男子在何柿刚刚说完一句话后立刻又问罪于舟舟一行人,那眼神简直就是要将人舟舟一行人吃了一般。
舟舟狠狠瞪回去,“这位师姐话都没有说完,你打什么岔?师姐只说了一般不会出错,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肯定不会出错?哪天要是真让你进了玉清盟某个宗门,第二天这个宗门恐怕就得因为误会和其他宗门干起来了!”
群芳殿某些正在看戏的宗主们:“……”
不至于,不至于,虽然几个宗门的感情比较脆弱,但是还真的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干起来。
而通明广场上,这人被舟舟一怼也是脑子也是突然卡壳:“我……没有,是那位……”
最后那男子看到高台之上何柿那没有任何感情,仿佛在说“要不你来说”的眼神,干脆低下头来,闭口不言。
何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一般来说不会出错,都是人,哪里不会犯错?不过,这一次,就分组之上确实没有疏漏,之所以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乃是因为那是特殊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