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口怎么说呢?
未伤及要害,这么点痛对容炫然来说也只是挠痒痒一般的存在,他并没怎么在意,反手就是沛然的妖力朝着箭飞来的方向,也就是舟舟那方投去。
舟舟一支箭刚射完,就赶忙掏出一枚散发着寒光的灵符朝着那妖力扔去。
这符是她师父给的。
辜方辞这人几乎除了爱睡觉,穷就是他最大的特色,虽然舟舟也没太明白他的灵石都花哪儿去了,反正就是穷,甚至连每月应有的宗门份例也几乎没有!
谢师兄说过,这是因为她师父早年预支了太多灵石,而这种没有份例的情况可能还会延续两百多年。
舟舟:“……”寒木峰该不是风水不对吧?
怎么一个两个都存不住灵石?
总而言之,辜方辞是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他这个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重大任务的徒弟的,本来就想摘几个舟舟种在他洞府前的水珑桃意思意思。
结果他那些个师侄乃至于舟舟的师侄都送了不少宝贝,甚至是隔壁启明峰那个方老怪都看在舟舟这几年照顾他徒孙的份上送了好些东西,逼得辜方辞不得不祭出自己的大杀器——几张保存他攻击的符纸。
新鲜出炉,质量保证,数量管够!
除了有点费师父,其他都很好。
尽管数量有限的攻击并不能使舟舟成功击败眼前这位已然处于渡劫期的妖族太子,但要为自己赢得几息的逃脱时机却是绰绰有余。
丝毫犹豫和停歇都没有,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舟舟一个蹬石,轻盈翻腾而出,一边心痛万分,寿命-40,一边还不忘赶紧传音告诉容与走远点。
两位渡劫修士犹如两道狂暴的洪流在空中轰然相撞!
尽管都不是双方使出的全力,但碰撞所产生的恐怖能量波动,却依旧令得整座雪山仿佛遭受了一场末日浩劫一般,再度剧烈地颤抖起来。
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不休,积雪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般从山顶滚滚而下,尚留在雪山之上的那些修士纷纷驾着各自的法器往半空中飞去,惊诧于这强大的力量,也暗暗生了退意。
只是即便破坏力已经如此之大,这巨大的洞穴内部似乎始终存在着一股力量,除了剧烈的晃动,再无其他的破坏。
刚刚找到窍门却又被分散着送入这洞穴的玉清盟众人惊疑不定地扶着周边的岩石,随后心中迅速做出决定,朝着关人的地方摸去。
容炫然望着因为碰撞而产生的,正在慢慢消失的光芒,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他便迅速调整状态,准备再度汇聚更为强大的妖力,朝着那个突然现身的身影狠狠投掷而去。
容与的下意识手指就是一动,可望着那插在容炫然身上,已经在逐渐溃散的箭羽和浑然未知的容炫然,不觉有些好笑。
手慢慢放下。
他按照舟舟的指示,往后退却好几步,直至退到安全的地方,才将自己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衣饰全都撤去,加速自己体内妖力的运行,将那易容丹的效用赶紧化去。
黑色的巨鹿身体上因为被力量冲击波及,不可避免地多了好几道伤痕,可它好像是没有痛感一般浑然未决。
黑色的眼珠在心不在焉的容与身上定了片刻,随后也如容与一般直挺挺地转向容炫然的肩部。
衣着华丽的青年静静地站立在满地生死未卜的躯体的中间,衣角无风自动,就像什么是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恶魔一般。
往日里那温柔如水的神色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严。
巨大无比的银狼身影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银毛纯净如雪,仰头向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仿佛要将天地都为之震颤。
随着这声吼叫,一股无穷无尽、排山倒海般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舟舟此刻真的感受到了来自渡劫期的大能的威势,但只是动作较之平常慢了一些,虽然实际上她体内灵力翻涌,却又没有如一般人一样溃不成军,
威势已至,那蓄满妖力的攻击也蓄势待发。
万事俱备,只待容炫然心意所至,便可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小朋友,你家长没有说过,别人的家不要随便进去么?”
说完这句话,容炫然便像是已经看清面前这人既定的结局,面有不忍地撇过头去,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将朝着舟舟一挥。
余光之中,容青染早就不见了身影,倒是那巨石的后面多了一个容貌迤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面上满是戏谑。
那人他认识,正是之前遇见的容安然的孙子。
但……那熟悉的戏谑表情,他也认识——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身为妖皇,也就是他父皇的容青染就总是这般看着从长老们那处回来的自己。
是不屑,是嘲讽,是怜悯,也是不在乎。
可这样的笑容怎么会……
容炫然心中疑惑未解,那一头却又出了岔子。
他的妖力哑火了。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便是他。
如果说,之前的妖力都是实打实渡劫修士的实力,那么现在的这些妖力,不过都是披了一层渡劫威势的外壳,而且这些外壳逐渐正被对面迎击而来的,一道道溢满水灵力的剑气冲刷干净,露出里面最本质的虚弱的力量。
舟舟微微喘着气,一粒圆滚滚的补灵丹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支箭几近消耗掉她大半的灵力,即便它看上去和五年前乐韫射出去的那几支箭好像一般无二,也即便舟舟也已经是一名金丹大圆满的修士。
其实这支箭是经过舟舟改良过的箭。
小蓝嘛,身为法器,又有着自己的肉身,乃至于思想——虽然舟舟没有和它真正一堆话的形式交流过,但是她就是知道,它一定是有的,不是那种听从主人之命,和主人心意相通的有灵,是真的会自己的思考的思想。
她说的话,它都懂,而且还有自己的小情绪。
它爱吃东西,却不吃草,就和舟舟一样爱吃一切好吃的东西,有自己的偏好。
它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所谓的法器之灵,更像是一种全新,另一种类别的生物。
别看舟舟之前忽悠如桦时说的那个所谓的“工族”很扯,但实际上那也是有根据地扯,是一本正经地扯。
她觉得真的小蓝有点像什么未知的生物,可因为其从未有过记载,她也不好说。
问乐韫……算了,舟舟看到她就心痛,为自己那逝去的万贯家财心痛,她怕再问几句,好不容易打下江山——金山银山又都没了。
总而言之,小蓝作为一件拥有独立思维的法器,其可挖掘的潜在能力相当可观。
更何况,那可是花了她四十年寿命的昂贵箭羽,人生能有多少个四十年?她想方设法把这四十年玩出花样怎么啦?
比如,刚刚舟舟射出的这支箭就是她和小蓝交涉研制出来的,可以延缓效果发作的箭。
如果说之前乐韫的那五支箭都简单粗暴,直来直去,见效快,那么这支箭就是截然相反的作用。
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不过当舟舟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比喻时,立刻察觉到了小蓝传递过来的不满情绪。于是,她赶忙更换一种措辞来描述——爱叫的麻雀不长肉。
若是她只用最简单方式,只要容炫然足够聪明,也足够果断,亦或者只要她射得再偏一些,砍掉受伤之处就足够解决小蓝带来的伤害。
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容炫然依然还是个渡劫修士,不是舟舟这个金丹所能对付的,此种方法不是万无一失。
一步错,步步错。pass掉。
可经过改良的小蓝,不仅会掩藏自己,而且会在射入身体之后悄无声息地侵入那人的身体各处,直至侵入要害之处后才完全显露作用。
只是如此迂回的方法必然也会消耗舟舟大量的能量,当然,她问过小蓝,消耗的寿命还是没变。
得知这个答案的舟舟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还以为她修为上来之后,消耗的寿命会少一些呢……
丹药入口,迅速补充着舟舟被消耗的灵力。
只见她微微抬起手臂,修长的剑身在舟舟的手中如同毛笔一般,在空中轻轻勾勒出一个看似简单却又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符号。
若仔细看去,这符号便宛如古老文字中的“水”字,优美,流畅,柔软。
随着她的动作,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能量开始迅速汇聚、充盈起来。
眨眼之间,以她为中心,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深邃无垠的海洋,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仔细看去,空气中竟然隐隐浮现出水波纹路。
它们缓慢地流淌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和节奏。
静水流深。
水汽浓得化不开,六百的银色剑尖在空中用力一划,带着浓郁的水灵气的剑意被狠狠掷向那早被削弱的妖力,这一次,被吞噬的是容炫然的妖力。
容炫然脸上惊愕之色刚现,一股剧烈的疼痛正从中箭之处迅速蔓延开来,仿佛一条凶猛的毒蛇,一路朝着她体内的妖丹噬咬而去。更糟糕的是,随着疼痛的加剧,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原本充沛的妖力竟然也开始如潮水般不断溃散!
就像是那貌似被容炫然的妖力侵蚀得几近溃散的箭羽一样。
可容炫然身为渡劫修士,又怎会就此束手无策呢?
感受到自己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失去,甚至是灵魂亦是如此。
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狠狠转头看向在巨石后面躲着吃瓜的容与。
一个闪身,在舟舟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容炫然眨眼间便站到了容与面前,面色凝重,似乎嫌弃,又是容忍,手上抓着什么瞬间就朝着容与盖去。
他手上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在一步步膨胀,转眼便已有一人高,是一个塔状的法器。
他将它压向容与,这塔便也随之带着山岳一般的气势誓要帮着自己的主人将那人的灵魂拢在其中……
只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
【炫然呐,有没有听说过自不量力呢?】
依然是那傲慢的语气,独属于容青染的傲慢语气。
在容炫然瞪大到极致、充满惊恐之色的目光之中,只见容与微微一笑,就像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大家长,对他们的任何行为都能够包容一般。
仅仅是微微屈了一下手指,一道无形的劲气便如同银针一般瞬间弹射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容炫然整个人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飞而去。眨眼之间,他便重重地撞击在了身后那块坚硬如铁的岩石之上,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闷响,整块岩石都仿佛颤抖了几下。
他从岩石上滑落而下,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面上,激起了漫天飞扬的尘土。
可也正是在这一刹那间,原本正疯狂蚕食着容炫然妖力,甚至是灵魂的那股力量竟然也随之缓了下来。
容炫然觉得自己情况的情况缓了许多,却也只是缓解。
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便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他一边向外哇哇吐血,一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想要重新站起来。然而,此刻他那件曾经无比华丽的衣衫早已沾满了灰尘,上面还混合着斑斑驳驳的血迹,显得肮脏不堪,全然没了所谓妖族太子的丰度和威仪。
舟舟:“???”
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容与身上,容与却是一副被吓着的表情,看到舟舟望过来的目光,他眼中水光盈盈,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中,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额,那他……”
容与眨巴着大眼睛,配合着他那张迤逦至极的脸庞,竟是说不出地无辜,让人忍不住软了心肠,“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我没用多大的力气的。”
“或许,”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一定是姐姐太厉害了!把这贼人打得毫无反击之力,我才能轻而易举把他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