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帽男的话一出口,林遇这桌安静下来。
所谓酒壮怂人胆,喝多的黑帽男也不怕得罪县令。
林遇开口问:“我听闻大夏官吏清明,只要去告一定会有结果。”
黑帽男摇头:“先生,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是做大生意的,平常没和下面那些人纠缠。我听说曾有人因县令苛税入京告状,刚走到京城就被人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
一旁的读书人也开口感慨。
“古人云:苛政猛于虎,如今小河看似繁荣,不过镜花水月。”
“听说下个月县令又要提高赋税,一年到头一两银子都赚不到,这让人怎么活呀?”有人感慨一句。
林遇只觉口中美食味同嚼蜡,小河县令倒行逆施,以重税搜刮百姓财富。若不制止,终有一天活不下去的百姓会揭竿而起。
他握着酒杯沉吟:“不瞒诸位说,我能做大生意,在京中自然有后台。小河县令再猖狂,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
黑帽男眼前一亮,他举杯问:“先生,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话痛快说出来。要是能办到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觉得小河百业繁荣,是能赚大钱的地方,如今有一人挡住我赚钱的路。”林遇笑眯眯说,“你们把我的话传出去,谁要是有冤可以去城中客栈找我。”
黑帽男心中合计起来,别管林遇是否说谎,包下春风楼可是真的。
足能看出林遇家财万贯不是玩笑话,再看看林遇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这样的人想要发家,没后台是不可能的。
他一想到每月初一上门催款的差吏,当即咬牙:“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消息传出去,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您还是小心点。”
“小河县令算什么东西,我解决他动动手指就行。”林遇装出猖狂态度,让黑帽男和读书人更加深信他背景深不可测。
酒足饭饱之后,林遇付了银子。
他让黑帽男去散播消息了,又拉住读书人,一起往落脚的客栈去。
“我听说你这几天休沐,要是不嫌弃就跟在我身边,做个记录。”林遇掏出一锭银子,读书人双眼放光。
“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读书人将银子收下,他托同窗带来笔墨纸砚,在客栈找了一间客房住下。
见客栈掌柜眼巴巴看着自己,林遇大手一挥,包下整座客栈。
一刻钟后,黑帽男带着几个小商贩进来。
“我跟你们说,这位先生包下整个春风楼,今天我用燕窝漱的口。”黑帽男吹嘘林遇。
有人忍不住问:“黑子,外面都在传先生背景深厚,比县令还要厉害,他有心为百姓申冤,这事真不真?”
“你和我是同乡,我还能骗你不成。那位先生有心在小河县做生意,可现在的县令做事不像话,所以先生开口,想听你们爆料。”
几个小商贩一合计,他们没权没势想去京城控诉都没门。
听说县令马上又要提高赋税,这还让他们怎么活呀。事到如今不如赌一把,要是这位先生背景真的深厚,说不定能将县令拉下马。
林遇坐在客栈正堂,他吩咐伙计搬来凳子,让来爆料的人坐下。
读书人坐在他右手边,手持毛笔准备记录。
见林遇不怒自威,来爆料的人相信他有大背景。
当即有人诉苦:“先生,您终于来了。小河被那黑心县令糟蹋得不成样子,如今小河人提起县令哪个不咬牙切齿。”
林遇听过一句话: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小河县令苛税至极,街上的商贩快活不下去了,反噬就出现了。
“你们慢慢说,我让人记好。”林遇吩咐着。
“先生,我是做生丝生意的。大夏有明文规定,每年三月收丝,税十一,官府不得滥征。你看我的腿!”
喊冤的人卷起裤腿,露出丑陋狰狞的伤疤。
“先生,县令蛮不讲理,派来手下要强征。可怜我做生意借的一百两银子都被他们抢走,我去衙门告官,却被县令打了二十大板。要不是家人凑钱将我赎出来,我早就死了。”
林遇看着对方的伤疤,心中暗恨,小河县令做得太过分了。
强征不成便明抢,好好的官府变成贼窝。
林遇义正词严:“你先不要动气,我将你的话记下来。到时候这些卷宗去了京城,小河县令谁都保不住。”
喊冤之人心中有了希望,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读书人飞快记录下来,此刻他心潮澎湃,只觉跟着林遇做了一件大事。
等黑帽男带来的几个小商贩诉说完冤情之后,林遇掏出一锭银子。
“诸位,一点小小心意。”
众人连忙摆手,表示林遇能管这件事就是他们的幸运,哪敢收恩公的银子。
林遇笑道:“举手之劳,以后我在小河县置业,还需诸位照顾生意。”
众人连忙点头,林遇又开口嘱咐。
“既然事情开了一个头,还要劳烦诸位出去宣扬。这点东西还扳不倒黑心县令。只要证词够多,我便行文京都三法司,先革了他的官职。”
众人心中高兴,连忙出去呼朋引伴。
也怪小河县令平时做得太过分,凡是听到消息的,无不把林遇看成救星。
前赴后继来到客栈,向林遇爆出一个又一个猛料。
很快,读书人便撑不下去了,围着他讲述的人太多,两只手根本忙不过来。
林遇大手一挥,让读书人叫来十多个同窗。
整个客栈热闹极了,十多个读书人手持毛笔,在卷宗上飞快记下冤情。
前来爆料的人络绎不绝,有士农工商种种。
几乎半个小河县城的人都来诉冤,林遇知道这里面有鱼目混珠之辈。
可满满三大卷的文书,向林遇展示一个黑心县令犯下的罪行。
他心中怒火上涌,该死的小河县令,所犯种种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竟有脸行文向户部叫苦,户部姜尚书也是一头猪,被手底下的人如此欺骗。
幸亏下来调查,不然小河县百姓非反了不成。
林遇心中暗自庆幸,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从未小看过百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