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打起来？！”
就算心里做足了准备，可听到最坏情况芥子还是心里咯噔一下。她现在终于体会到每一次须弥去开家长会时的心情了。
“是现在还在打？还是……”
“我，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她们好像还在校长办公室扭打……”
年轻的老师很慌乱，她大概可能在想为什么教师考核里没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要面对这种情况。
什么样的小孩才那么有勇气，到了校长的办公室，还能扭打在一起？
哦，是芥子的女儿啊。那没问题了。
因为芥子也干过这种事。但她打的那个人是偷溜进女生学校的猥琐男。
“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到了吗？”芥子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呃……我不知道，可能快到了？”
这位老师不太专业啊。芥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跟着她走到了四楼。
校长办公室在教师办公室对面，双开门的大门，厚重庄严，现在紧闭着。
年轻的老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侧头接起，态度很恭敬，芥子猜是另一个孩子的父母。
对方可能已经到了，或者正在路上，但都没有她来得快。这是个好消息，不枉芥子多花了六千日元让司机差点超速。
芥子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独自面对三四个会质疑她，痛骂她的人。成年人其实对小孩其实没什么耐心，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孩子和孩子为敌。
有一年某个有钱的不良少女就请了她父母以及律师在校长办公室对芥子从头到尾的进行批判，那天须弥答应会来，只不过坐的是地铁所以晚了整整十分钟。
那十分钟是芥子经历过的最可怕的十分钟。也是她很大程度上理解自己不愿做律师的原因。
他们太刻薄，太是非不明了。明明在校园里贩卖迷幻药的是那个不良少女，但那位律师为了委托人的权益，竟然将过错全部推到芥子身上。
芥子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哭，是因为有理却说不明白。说白了，就是读书读少，吃了亏。
敲门三声，芥子推开了校长室的大门。前脚刚踏入，一个身影就飞扑进她的怀中。
“妈咪！！”
是她的宝贝，美美子。
“你去哪了，我好几个月见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女孩将脸埋在芥子的怀里，泪水几乎打湿了她的西装外套。
芥子还是表现的有些僵硬，但当她看到美美子手臂上被笔扎出来的印子时，她紧紧的环抱住了她。
“我之前生病了，但现在已经好了。”她轻轻的拍着美美子的后背，眼神犀利的望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小孩。
说是小孩不太准确，因为无论是扑进芥子怀里的美美子，还是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就很不良的女孩，都像17岁。
现在的孩子都那么早熟吗？
芥子忍不住想批判另一个，因为对方不仅手腕上还纹有纹身，脸上甚至画着夸张艳丽的妆容。
这些要素其实没问题，很漂亮，放在街上任何一个人身上，芥子都不会说什么。但，当孩子和孩子互为敌人时，作为另外一个孩子的妈妈，就有义务和自己的宝贝同仇敌忾。
“夏油夫人，我们要不先把两位孩子——”
“妈咪她用钢笔扎我！”美美子打断了校长女士的话。她仰起头，两只手仍像锁链一样紧紧的捆着芥子的腰，那张漂亮的脸蛋说不出像谁，但看着就是很顺眼。
芥子从公文包里掏出纸巾给自己的女儿擦脸，她明明不认识她，却在此刻心里满是爱意。
她爱她的小孩。芥子真的好爱美美子喊她妈咪时的样子。
“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托起孩子的手，芥子看到了五六个渗着血的红肿伤口，一看就是被尖锐的物体扎的。
“妈咪我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在她面前说你有多好，我有多想你……”
美美子又开始哭了，她其实长得很文静，黑色齐耳短发，少了电话的电流声，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森林里最爱唱歌的小鸟。她把头靠在芥子胸前，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芥子的手腕。
那个小孩太坏了。
芥子气得不行。她把美美子轻轻拉开，大步走到另一个女孩面前，她就算努力的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太凶，不要太凶，可同样只保留十五岁记忆的她，可以说把恶狠狠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怎么可以那么做！”
芥子凑到打扮不良的女孩子面前，她弯着腰，伸手戳着女孩的肩膀，就算力度已经很轻柔，但对方还是被戳的后退了一小步。
“我，我……”女孩瞪大了眼睛，她望着芥子的眼神除了惊慌之外，还有伤心。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我的小孩那么坏？你是觉得用笔扎人很好玩是吗？你知不知道你在伤害别人，这是伤害罪！”
女孩被吓得不轻，她的脸色煞白，一直在摇头，“不是这样，我没有……”
“你还敢撒谎！”
芥子最受不了撒谎的小孩。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了，美美子的手臂上，五六个被钢笔扎的血印子。
她被扎的时候该多疼啊。
芥子只要想到刚刚才认识的女儿在这所校园里的某个地方，被这个坏小孩堵在墙角，用钢笔扎手，她的火大。
“你再敢伤害她一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妈咪……我没事的，算了……”美美子似乎也被这样的芥子吓到了，她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伸手去拉芥子的手臂。
“怎么能算了呢！”
芥子不想放过这个坏小孩。现在她就敢用钢笔扎别人的手，那未来呢？成年呢？岂不是要拿刀子捅人了？
“我不会就此罢休的。”芥子指着那个黄头发的女孩，直视着她，“我要让你知道，故意伤害别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不会放过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的监护人的。他们一样有责任。”
女孩哇的一声忽然哭了出来，她瘫坐在地上，哭的极其伤心，脸上的妆全花了，结成团没涂好的睫毛，让她留下一条一条可怜的墨色泪水。
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年轻的老师双颊绯红的领着一名扎着丸子头半散着发的男人进来。
芥子和他四目相对，那一刻感觉到有种大事不妙的毛骨悚然感。
而接下来，她听到了被她骂哭的女孩哽咽着冲那个男人说，
“夏油爸爸，妈妈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