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环着手站在台阶下，芥子的正前方是本该乘胜追击的目的地——金融大厦。
她停在这里不往前踏一步不是有意要浪费时间。
虽然今天已经够漫长，而她此刻满脑子想的，只有今晚结束之后，一个人回到那间高档公寓的画面。
芥子之所以会停在这里，是因为她可爱的下属，灰原雄。
“学姐！这个旋转门好酷！”
灰原雄双手搭在两肩的包带上，身体向前倾，一副视旋转门为游乐设施的跃跃欲试模样。
芥子在心里想不耐烦的告诉他，那只是一扇旋转门而已，你没有必要那么兴奋。赶紧进去好吗？你不想快点救救你的好朋友？
她现在也就只能想想而已。毕竟最后一句是凭空捏造的，芥子根本没找到机会告诉灰原雄，被告是你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但他们都到这了，瞒是绝对瞒不住的，所以芥子此刻的纵容完全是为接下来的沉重做铺垫。
灰原雄还在和旋转玻璃门抗争。他刚才进去过一次了，但转着转着，就从进去变成出来了。
“这有点像游乐园里的转转椅，是吧？”
他跟门卫搭腔，可门卫第一反应是看着芥子，仿佛在用眼神质问她，就你带他来玩的？
芥子扯开嘴角笑了笑，她现在的容忍度不输圣人。
当灰原雄第三次从旋转门转出来之后，芥子强行干预了门的旋转幅度，硬生生的把灰原雄推进了门内。
“为什么最高院不安个旋转门呢？那一定很有意思。”他玩得人魂分离，脚步还有点打飘。这是芥子的错，她太保护他了，几乎鲜少带他出现场调查，让他履行属于助理的义务。
每当看到灰原雄伤患处，芥子就本能的想把他圈进一个安全的世界。尤其是在了解到过去的那件事后。
芥子不是没有揣测过二十九岁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激进的会在医务室对另一位死里逃生的学弟大打出手。
她铁定很愤怒，同时也比任何人都要自责。
自责于她没有尽全力去改善出任务的制度，去督促他们把安全条例落实。因为如果她真的尽力的话，那场可怕的事故就不该出现。
“我们现在要上去了吗？被告叫什么？”灰原雄像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学生，看他活跃的样子，芥子有点不忍心破坏他的好心情。
“我有一些事想问你。”
芥子走到一楼大堂的左厅，那里除了几个建筑楼房等比例缩小的模型之外，还有几张靠在一起的折叠椅。她坐进其中一张，朝灰原雄招招手。
“怎么啦？”灰原雄还在状况之外。
“当年那件事，你对我有什么看法。”芥子问的很模糊，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问学弟，关于我把你最好的朋友打伤退学那件事，你怎么看？
“哪件？你是说前几年你在天台发酒疯把我鼻子撞出血那件事吗？”
灰原雄讲的很天真，好像那是件轻松的事情。但听着的芥子可没有半分自在。
“不，不是这个……我的天，怎么还有这种事？”她有点抓狂，“是再早几年的事！”
“噢……”灰原雄托着下巴，眼睛亮闪闪继续放出重磅炸弹，“那就是再早几年，你把山崎检察官的车尾撞凹那件事？好吧，学姐那个时候我的确没说实话，我表面上说这么干很危险，一定会和山崎检察官结下梁子的。实际，我当时觉得很爽！山崎检察官完全活该。”
“也，不，是，这，件！”
那种被提及糗事的羞耻感快把芥子烧成灰了，不过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和山崎圣那么相看两厌了，原来梁子好几年前就结下了啊。
“是高专时的那件事，关于……”
“关于夏油学长？”
芥子本想打断的，但她必须承认，她对有关夏油杰的过往充满好奇。
“老实说，大家都没想到你们俩个会走到一起。怎么说呢？因为高专三年里，你们俩完完全八竿子打不着。有你在的地方，夏油学长就不会出现。而夏油学长出现的地方，除非五条学长在，不然你也不会出现。感觉你们俩像是约好的一样，但是……”
“但是？”芥子挑眉。
“但是，我觉得夏油学长似乎不讨厌学姐，他可能只是比较害羞吧，但学姐你就不好说了。”
“什么意思啊？”
“你那会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人，除了五条学长。就很不公平！好像他有什么特权一样！你还会跟他一起过生日。”灰原雄掰着手指算，“一起逛庙会。有一年圣诞节你们都是一起过的。五条悟学长还发了一张你们俩的合照，在推特上写，【共享天伦之乐】。”
“哇！他发什么神经。”芥子被五条悟的壮举惊悚到了。要是别人翻看那条推特，指不定觉得要么他变态，要么就她变态。
总之，风评受害！
“还好啦。大家早就习惯了。而且我觉得五条学长形容的也没错。”灰原雄小声嘀咕，“学姐大多时候都像个脾气不太好但很宠爱小孩的家长。”
“喂。小声嘀咕我也听得到哦。”芥子耐着性子将话题拉回到了关键，“不是要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问你关于七海建人的那件事。对于那场事故，包括我后来的作为……你有什么看法。”
嬉闹的氛围慢慢凝结，灰原雄有点不知所措，他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膝盖上。
“我，我没有什么看法啊。”
“是我的行为导致七海学弟退学的吧。他还是你的好朋友，所以如果你要指责我，我完全——”
“学姐，不是因为你。”
“嗯？”芥子一愣，在她听到的版本里，难道不是因为她过激的暴力吗？
“七海会退学，不是因为学姐你动手打了他。是因为他可能觉得对不起我吧。学姐你真的没有必要自责，能活下来的我，已经足够感激当时的你了。”提及过去，灰原雄很是失落。他试图佯装开朗，然而那件事以及自身伤痛都无法让他笑着说出来的。
“你是说七海对不起你？灰原，告诉我，那个时候，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