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芥子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同上次相比,她这次气势更足,更有“模范生家长”的感觉,虽然她很清楚,接下来对面这位中年人一开一合的嘴里,可吐不出任何好事。
“你好,夏油女士。”
芥子点点头,自在地认领了之前无比抗拒的身份。
“这次叫你来还是因为两位夏油同学的事。”身材矮胖的校长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角淌下来的汗珠。
之前的电话里校长就讲的含含糊糊的,说什么,双胞胎之间出了一些需要家长插手才能解决的问题。
芥子都习惯了。
她是有一对不那么让人省心的双胞胎女儿,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家庭也在面对类似的问题。只要她多接触接触和她状况相似的家长,多取取经,说不定她很快就能让她的家庭变得和睦。
芥子莫名很有信心。一定是最近和夏油杰柔情蜜意相处的原因。他好像冥冥之中给了她再次捡起他们的生活的力量。
就在昨晚,他们挤出时间在最佳赏樱季漫步于公园时,夏油杰还对她说:“芥子,无论对错,我永远都支持你。”
“双胞胎又打架了是吗?让我猜猜菜菜子先动的手?”芥子没有任何偏心的意思,她会这么说是因为,最近美美子一直在向芥子抱怨菜菜子的过激行为。
有好几次,芥子光是看短信都心惊肉跳。她们是真的会对对方下死手。
“校长请放心,我们已经在找合适的心理医生了。而且,我和我丈夫也在商讨关于双胞胎其一的转学事宜。”
转学其实是不太可能用上的plan b。因为夏油杰对“拆散”双胞胎颇为抗拒,他觉得分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但在这个场合之下,芥子需要说出一点让人安心的保证。
“她们是应该看看心理医生。”
校长这句话让芥子有点不舒服,但碍于现在的家长身份,她实在不好发作。
“我给夏油先生也打电话。但他一直没接,所以我不确定现在我们要不要等他。”校长说。
给杰打电话?为什么?难道是觉得她独自处理不好这事吗?可今非昔比,上一次她会如此失态完全是一场意外。
她现在对两个女儿的长相,性格,包括习惯已经了如指掌。除了不知道该怎么管教菜菜子之外,芥子有信心应付这次姐妹战争。
“和我说就可以了。”芥子挺直腰杆,“难道你觉得我没有办法应对自己小孩之间的问题吗?”
“不是不是。”校长慌忙解释,“夏油女士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次事件特殊.........总之,还是父母到场会比较好接受。”
芥子不由的蹙眉。她有一种被别人看低了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个担不起重任,随随便便就能被吓晕的愚蠢废物。
未免太小瞧我了吧?她咬了咬后槽牙,稍微严肃的说,“谢谢你的好心,但我不需要。请你现在就直白的告诉我,我的两个女儿怎么了?”
校长明显被芥子强势的口吻震慑住了,他畏畏缩缩的说:“出事了,是很严重的问题。两个夏油同学差点闹出人命。”
(二)
芥子不是没有和夏油杰聊过两个女儿的问题。与之相反的是,他们聊的太多了。
在约会里排除掉亲热部分的话,他们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讨论双胞胎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及,双胞胎还会变成什么样。
当芥子忧愁的提起双胞胎之间的过激行为,夏油杰总会安慰她说“不会的,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她们是亲姐妹,她们心里有数。”
事实证明,有数个屁。
“你是说,菜菜子想要用刀捅美美子?”芥子知道自己也许已经发出了高亢且尖锐的声音,但她实在是被这件事惊吓到了。
这不是可能的。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一对双胞胎,一对亲姐妹的身上?
会不会是弄错了啊?她们是姐妹,不是仇人。
“是美工刀。”校长纠正道。
然而这句纠正似乎并未起到任何安慰的效果。
“美工刀也是利器!双胞胎呢?她们现在在哪?”芥子站了起来,她根本没法安心坐着听完所有的细节。
她话音刚落,校长室大门便被从外打开。双胞胎一声不吭的走进来,仿佛在默契的避而不谈某些话题。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师,和一个站在老师背后怯懦,看不清面容的男孩。
“妈咪。”美美子的腔调怪怪的,是从来没有过的语气,有点像.....某种心虚。
问题是,美美子在这场姐妹战争里,是受害者的身份啊。
“过来,让我看看。”
芥子冲着美美子招手的同时,也不忘对菜菜子说:“菜菜子,你有没有事?”
菜菜子依旧是一副无法忍受芥子的表情,她白了一眼她,走到了就近的沙发上,翘着腿玩起了手机。
像是条件反射,芥子下意识的朝她吼,“把手机给我放下。懂点礼貌,听见没有!”
沙发上的菜菜子一僵,瘪着嘴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机。
芥子认真检查完美美子状况之后,才开口问:“怎么回事?”
平日里最爱撒娇的美美子居然没说话。她眼神游移,但目光一直没离开校园身后的男孩。
好一会儿,美美子才小声说:“我没有错,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什么意思?”芥子隐约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难道有关嫉妒?菜菜子嫉妒美美子?这个想法实在偏心,在冒出脑海的一瞬,就被芥子死死压下。
就算菜菜子看起来再顽劣,再不良,她都应该公正的对待姐妹之间的问题。
“菜菜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要不要解释一下?”
“她活该。”菜菜子冷哼,态度可谓是极端恶劣。
“关你屁事!我推的又不是你!”美美子怒怼回去。
“就关我的事!”菜菜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说着就朝美美子扑过去。
“不许动手!”芥子立刻往中间站,正准备拦住双胞胎时,一直缩在校医身后的男孩猛的大喊一声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