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凝成铁锈般的腥甜。
胡洋扶了扶宪兵帽檐,皮靴踏过水磨石地面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一楼楼梯拐角处的两名日本士兵立刻挺直腰板,钢盔下的眼睛却像探照灯般扫过他胸前的宪兵队徽章。
\"住院部的巡查记录。\"胡洋将夹板拍在护士站台面,指甲在\"佐藤少尉\"的印章上叩出脆响,一口标准的关西腔日语毫无破绽,这都是在李三水严格要求下硬生生练出来的。
当班护士并不怎么畏惧面前的这个宪兵队少尉,她在医院里面见过的军人多了,有些人打针的时候一样会怕到哭。
一只白嫩的手递过来巡视记录本,胡洋的日文阅读能力也不错,虽然上面的记录比较潦草,他依旧看到了刘德义的名字,当然,还有308这个内科病房号。
胡洋装模作样的又翻了一会儿,对护士说道:“川越隆雄司令官阁下在这里休养,一定要尽量保证他不受打扰。从现在开始,他旁边的病房就尽量不要安排其他人了。”
日本女护士心中暗骂宪兵队横行霸道,嘴上却乖乖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只是拉肚子,明后天也就出院了,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佐藤少尉”将记录表还给护士,转身向住院部走去了。
他要去和特一科的常乐山接头,接下来的行动需要他们两个人相配合。
常乐山是特一科的一名行动队员,同时也是一名军医,日语同样说的很不错。
之前派遣军司令部的证件混进医院的常乐山,此刻已经穿着一身偷来的护士服,推着治疗车正在消毒室里面等着胡洋。
胡洋见到他的时候,仅仅说了一句“308”,就率先向三楼走去。
常乐山将治疗车上的一个贴有苯比巴妥标签的小药瓶揣进了口袋,不急不慢的跟着走上了三楼。
等一下,他就要把这个小药瓶里面的氰化钾,注射到那个脸上长了一颗黑痣的叛徒体内。
常乐山和三楼的护士打着招呼,对方还在奇怪,怎么来了个陌生的男护士。
常乐山一脸从容淡定的解释说,他是刚刚接到外科护士长盘田贵子的通知,过来帮忙的,如果不需要帮忙他就回去了。
是的,他刚刚去偷护士服的时候,见到外科护士长储物柜上贴着的名字了。
陆军医院经常收治日军伤病员,因此男护士的数量不少,也经常有从本土调过来的新人,因此三楼的护士并没有起疑心,只以为是上面安排来实习帮忙的。
刚好今天病人比较多,人手很紧张,这个男护士也能帮她分担一下。
常乐山推着治疗车,按照医嘱,从301病房开始给病人进行静脉注射或者滴注治疗了。
此时,胡洋已经到了306病房门口了。
他是从301病房开始伪装巡查的,还喊了三楼的两个日本兵跟在自己的身边。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川越隆雄司令官在楼上静养治疗,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安全,所有的人员都要进行检查。但是务必要保持低调,司令官阁下不想影响到病人的治疗。”
面对胡洋的要求,两名日本兵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何况对方的要求很合理。
虽然他们两个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宪兵队少尉不带着其他宪兵而且征调了自己二人帮忙。
不过,胡洋并不给他们过多考虑的时间,已经从301病房开始检查了。
两个日本兵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跟着胡洋一起认真的检查起来,心中的那一点疑惑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胡洋控制着检查的进度,当常乐山进入306病房的时候,他自己刚好走到308病房前。
病房外面守着两名特工总部的人,见到一名日军少尉带着两个日本兵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他们两人早就注意到这三个日本兵了,也看明白这三个人是在进行检查。
吴泗宝安排的人里面有一个略微懂一点日语,当胡洋对他们说要进行检查,让他们拿出证件的时候,他连忙用手捅了一下傻乎乎站在旁边的同事,告诉他快把证件拿出来。
整个走廊只有他们这个病房外面有人把守,显得格外不同,因此胡洋也就问的十分详细。
“你们是特工总部的?在这里干什么?有几个人?什么时候来的?”胡洋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赵二狗,也就是会点日语的那名特工连忙点头哈腰的回答道:“太君,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奉命保护病房里面的一个重要证人。昨天就来了。”
胡洋点点头,用宪兵队少尉应有的矜持语气说道:“嗦嘎,重要证人?那我就不进去检查了,你们也辛苦了。不过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另外两个人去偷懒了吗?”
听到胡洋的一句辛苦,赵二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三两,忙不迭的说道:“太君,还有两个在病房里面,我这就把他们喊出来。”
当赵二狗带着另外两个特工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常乐山也从306病房出来了,推着治疗车就向308病房走了过来。
还不等特工总部的人说话,胡洋先开口了。
他对常乐山喊道:“你,过来,过来。你是干什么的?”
常乐山不卑不亢的应道:“我是这里的护士,来给病人们打针输液的。”说着主动把一个证件递了过去。
这个证件就是这件护士服的主人的,上面的照片完全和他的长相不一样。
不过胡洋拿在手里,装模作样的又看又比对,旁边的日本兵也好,特工总部的人也罢,完全没想到两个人就是在演戏。
胡洋将证件还给了常乐山,又对身边的一个日本兵说道:“你和他一起进去,盯着点。”
说完之后,胡洋就开始检查起特工总部几个人的证件了。
赵二狗本来想要跟着常乐山进病房的,不过见胡洋安排了一名日本兵跟着,他就没有再多事。
作为特工总部的人,他可是太清楚日本人的喜怒无常了。
他今天遇到的这个宪兵队少尉已经是难得的好说话了,自己就不要没事找事了,否则对方一旦翻脸,一顿耳光都是轻的。
常乐山和那名日本兵已经进了病房,他从治疗车上装模作样的拿起了医生的医嘱,看了一下,就问道:“你叫什么?”
“刘德义。”病床上的人虽然依旧显得比较虚弱,但是已经能够说话了。
常乐山看着这个脸上有一颗黑痣的人,感觉他的模样和照片上的人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偏瘦了些。
常乐山拿起注射器,目光同时又瞟了一下病床,“不对,这个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