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面目俊朗，但已经被北境的寒风磨砺一眼看上去如同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般。再加上他脸上长着的胡渣看上去就更老了一点。
一身漆黑盔甲穿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表现得十分不好惹。这是曦玄见到秦旭的第一印象。在他观察秦旭的时候，秦旭同样也在看他。
只是第一眼见到如此年轻九皇子他明显的表现出诧异。可最基本的礼节还是要守。
“末将拜见九皇子。”
曦玄赶紧扶起秦旭：“秦将军不要多礼。在这北境你我就是兄弟，共同抵御外敌。”
这一扶，秦旭明显的感觉到了曦玄手上传来的力道。心中更是惊讶，这九皇子看着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功力了。
“九皇子来得及时，若是您来晚一天晏城就破了。”秦旭说起这事眼睛变得通红。
曦玄想到那天的险境也是沉着脸点头。就算是驱逐了匈奴，一看晏城的百姓也没让他有多高兴。
闽州已经够穷了，可晏城生活的百姓，因为还要养着秦家军，更穷。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衣不蔽体，粮食也几乎没有了，即便有城中大户支持，再过一个月整座城也得在冰天雪地里冷死饿死。
晏城都已经是这样了，那城外的村庄呢？他已经派出斥候查探，但情况依然不乐观。
秦旭见九皇子年纪虽小，可是脸一板十分有天家威仪，一时之间竟然也不敢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秦旭还是主动找了话头
“听闻唐将军受伤，现在怎么样呢？”
曦玄回过神来，一脸平静的说：“他腹部受伤有点严重，好在没有伤及肺腑。应该快醒了吧，我已经让人去看了。”
秦旭庆幸的说：“好，好，命保住就行。”
他身边的人在战场上不断有人失去生命。唐将军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一起训练，一起上战场。秦旭虽然是秦渊的儿子，可坐上秦渊的位置依旧没人反对也是因为他是从小兵做起的。
比不上秦渊的威名远扬，可他也是一名很合格的将军。
秦旭立刻介绍了他这次带来的两名将军。指着一个年轻一些的说：“这是林茂，目前领参军一职，一直跟随在我的身边。”
曦玄看过去，竟然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小将。他看上去很是开朗，听着介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见过九皇子。”
“好，林将军年轻有为。”
曦玄一句话就把林茂给干沉默了。秦旭暗中忍笑，并不解释。又介绍另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将军。
这人若不是穿着盔甲，第一眼看过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将军，反而像是一个拿诗书的读书人。面白无须，眼中不时的闪过精光。
“这位是从前就跟着我父亲的冯叔，目前也是参军一职。在我父亲去世后，冯叔帮了我许多。”
秦旭介绍着，曦玄面色不变的看着这位冯将军。
“见过九皇子。”
难得的，曦玄见到他毫无异常的给他行礼。曦玄身子站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免礼。”
秦旭介绍完后就说：“九皇子，如今匈奴虽然暂且退去，但北境之险依然未解。如今除去军师东方先生，还有守玉城的罗叔，我和冯将军，林将军过来便是和九皇子商议如何将匈奴柔然鲜卑挡在北境之外。”
曦玄一脸平静的望着他们：“只是抵御就行了吗？”
秦旭：“……”
冯将军双手抱礼问：“九皇子可有高见？”
曦玄眼含深意的望着冯将军，微微一笑：“高见不见得。但是今年无论是匈奴、柔然、鲜卑，还是我大楚都不好过。只是抵御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打得他们痛了，让他们知道劫掠大楚根本不能让他们活，才是长久之计。”
冯将军先是赞许的点头，而后又问：“可是九皇子，如今我秦家军只有将士二十万，九皇子领了多少兵支援？又有多少粮草？是否还有其他人一起来支援北境？”
曦玄摇摇头：“目前只有我，领兵两万支援。”
听得曦玄确切的答案，秦旭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大楚是真的乱了，也是他低估了帝位的吸引力。
在其他人的对比之下，看着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郎的九皇子，竟然在此刻变得无比高大。
秦旭又笑着：“九皇子能前来支援，让秦某已经感激万分。”
曦玄叹了一口气：“秦将军缘何如此说，大楚是我李家的天下，如今外族来犯，是我李家的责任。”
冯将军听此不免插一句：“九皇子想要守关的决心虽强，可如今北境依然缺人，缺粮。不容乐观啊。今年鲜卑和柔然也出兵攻楚。若是没找到退兵之法，我们……”
他未说完，但秦旭和林将军明显的都变得沉默了一些。
此刻帐外的亲兵来报：“九皇子，唐将军醒了。正在帐外。”
“快请进。”
曦玄脸上带了一点笑意。这唐将军不错，苦守城门三天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愿意让城中大户捐钱捐粮并未逃走，就表明这是一个有才之士啊。
唐将军一进来，因为失血较多，如今还是一脸的苍白。但在见到秦旭时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末将参见九皇子、秦将军，不负所望，末将守住晏城了。”
秦旭立刻上前虚抱了一下唐将军，然后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好，好，你辛苦了。”
唐将军摇摇头：“不辛苦。是九皇子这几天辛苦了。九皇子不仅退敌，还将城内打理得井井有条。”
曦玄一脸严肃：“这些都还不够。说起城中百姓，这个冬天如若没有物资他们也会很难过。这前线还是太苦了。周边村庄我已经派人去查探，今晚应该会有结果。”
“是啊，我原想着让百姓们退回关内，可他们都不愿意走。”
唐将军说起一城百姓也是一脸的感动。
曦玄突然想起，关内大楚也是一片混乱，百姓们为了躲开匈奴的兵祸，但是其他地方天灾、流民、军阀之争一样也不少。百姓苦啊。
曦玄思索完然后说：“若想百姓安宁，还得靠我们。”
“九皇子说的是。眼下我将情况报告给九皇子。”
秦旭说完唐将军和林将军都诧异的看了眼他。冯将军眼中一丝阴沉，但一言不发。
曦玄微微笑了起来：“好。”
他很欣赏秦旭的识趣。于是招来杨鎠：“你带各位参军去城中休息一下，我和秦将军谈些事情。”
杨鎠领命。然唐将军和林将军却犹豫的看着秦旭：“秦将军。”
“你们去吧，这几天辛苦了。”
秦旭抬起手阻止他们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在没有见到九皇子之前，他对九皇子只有感激。可如今他在这九皇子身上看到了更多不一样的地方。
冯将军转身出去时，心中不断冷笑。一个黄头小子懂带兵吗？
等军帐中只剩下曦玄和秦旭时，曦玄这才镇定的说：“秦将军说吧。”
同时将他邀请在桌边坐下，给他满上一杯茶。
赶了几天的路，秦旭的确是有些疲惫的，可军情紧急他可以忍受。一口喝掉茶水，都没有品出茶叶的清香。
秦旭直接开门见山：“九皇子，秦家军危矣。如今我秦家军已退兵两百里，虽然号称有军士二十万，可除去伤残，老去的兵卒，能用的人也只有十六万。我们粮草也不多了，最多只能撑半个月。还有我们军内出了奸细。”
秦旭一说到奸细心中就是沉甸甸的。他父亲死了，抓出动手脚的奸细是跟随父亲很久的一个亲兵。他的父母被逆贼刘雍棠抓住威胁他向父亲吃食里下毒。
但这只是很偶然的情况，父亲去世后，他和东方先生清洗了全军上下，原本以为没有其他奸细了，可没想到这次的守城之战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曦玄却并不意外。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我知道。”
秦旭在喝第二杯茶时听到曦玄的回答一口都喷了出来。
若不是他躲避的快，那一口水全都会喷到对面的曦玄身上。
“九皇子你知道谁是奸细？”
曦玄点头：“奸细的事不用担心，我知道是谁？只要证人一到就可以抓人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反利用对方一把。”
曦玄说得比较模糊，但神奇得是秦旭竟然心安定了下来。并没有一开始得浮躁。
“粮草也不要担心，我离开闽州前，已经找人在四处搜集粮草，晚些时候会运过来。还有我带了一些军备，将士们的兵器可以换了。”
曦玄话一说完，秦旭就惊呆了。九皇子又或者闽州这么富有吗？他竟然觉得很高兴。
曦玄说完粮草军备，对秦旭也不屑用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看秦旭也很明白。
“想必秦将军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支援北境了。除了要除掉匈奴、柔然、鲜卑这些异族，最重要的是，我要秦家军。”
他明晃晃表明就是要军权，而你，新一任秦家军的当家人，这军权舍不舍得？
看着曦玄那黝黑深邃的眼眸，秦旭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
“我秦家军历代守边关，祖上曾经立誓，秦家儿郎在一日，就守关一日。若能抵御异族入侵，我秦家必对九皇子马首是瞻。”
秦旭说完就郑重的对曦玄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曦玄这次没有扶，只说：“好，秦将军请起，你就看看我如何远诛异族。”
秦旭起身后，又对之后的安排商量了一下。可只有一个大概的思路，具体的还需要等人齐才能制定战略计划。最主要的是要听东方先生的建议。东方先生也是跟随秦渊大将军的人，对北方异族都很了解。
而后曦玄让人带秦旭下去休息。等只有他一人的时候李灏不解的问：“大仙，为什么不立刻抓住那个冯将军？”
曦玄：“不急，还可以废物利用。”
李灏不太理解，但他现在明白，大仙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深意。
天色渐晚，被曦玄派出的斥候总算是传回消息了。他探查了近方圆一百里的村落情况，越靠近匈奴的地方越惨烈。
一村人要么逃走了，要么死绝。总之就是寸草不生，被匈奴全部抢掠走完。
靠近北境的地方要好点，秦家军会不定时的巡逻。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仅是匈奴，还有马匪偶尔劫掠。
曦玄眼眸深邃，没想到正在打仗，马匪的胆子还这么大？曦玄问小葵：“有办法扫描到马匪吗？”
小葵估算了它现在的扫描范围：【主人，因为这并不在你主要任务范围内，所以我的扫描范围只有方圆五十里。】
【够了，明天我就出城去转悠转悠。】
想要好好打仗，这些小角色就该退场。
于是连夜曦玄制定了针对马匪的战略。第二天不等秦旭他们醒来，曦玄就已经打马出城去了。
他只带了自己两百的亲兵，全都骑马。对外说是外出打猎。听到消息的秦旭等人都惊呆了。
如今虽然暂时安定，可匈奴必然虎视眈眈，这个节点出去打猎？
冯将军心中暗笑，果然还是一名纨绔。大楚完了，他大吴，大吴就要复辟 。他心里的活动多得很，可表面表现得忧心忡忡：“九皇子怎么这么任性？如今冰天雪地哪里来的猎物？外面还有匈奴的探子，他只身外出岂不是成了一个靶子？”
秦旭听完立刻问杨鎠：“杨将军，九皇子往哪里去了？”
杨鎠安抚：“别担心，九皇子不会有危险的。”
他说完拍了拍脑门：“对了，今天应该有一批粮草到，诸位和我一起去迎接粮草吧。还有一批军备，可以给玉城和洛城的兄弟们带过去。”
一听到有粮草和军备，秦旭等人脑袋都有点晕乎，实在是秦家军太苦了，楚宣帝在世时就缺少秦家军的军饷和物资。若不是秦渊大将军实力强大，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在他们见到远处骡马拉着车，运着粮源源不断到晏城粮仓时，眼都绿了。更别说卸货的兵卒们。他们见到那颗粒饱满的粟米小麦时眼都红了。
在内心中没有不感谢九皇子李灏的。是九皇子给了他们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