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等饭，穆星已经吃上了。
穆星吃相很好，筷子连菜带饭夹起恰到好处的一块，放进嘴里，然后闭上嘴巴细嚼慢咽，无论吃什么都像是在细细品味，和他这种丢嘴里囫囵的嚼两下，还在吞咽时就夹下一口，目的在于最快速度填饱肚子的吃法完全不一样。
穆星从来不在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说话，无论要说什么，总是会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后再开口。
娄康乐看着他吞咽的动作，本来还没觉得饿，越看越饿起来。
“你可以去当个吃播。”娄康乐说。
“我这样的，都是颜值主播好吧？”穆星挑了下眉。
娄康乐嗯了一声，笑着说，“到时候我去给你刷大飞机。”
两人对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饭端上来，娄康乐扒了几口白饭随便嚼嚼就吞了，眼睛看着手机，吃了半天，菜没怎么动，饭不剩多少了。
“你怎么不吃菜？”穆星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钱不够用吗？我给你转点。”
“不是。”娄康乐夹了块青椒塞嘴里，“看你下饭就行。”
“我又不是盘菜。”穆星埋头吃饭，嘟囔了一声。
娄康乐笑了一声，凑近手机压低声音说：“你是我的菜。”
“还你是我的优乐美呢。”穆星受不了了，耳朵连着后脖颈的位置都红起来，撇开视线不敢看手机，娄康乐真是······这话也说得出口，也不嫌肉麻。
一顿饭吃完，两人还有各自的事要忙，挂电话的时候却拖拖拉拉的。
“我要去上课了。”
“嗯。”
“你吃夜宵吗？学校这边有家麻辣烫还不错。”穆星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借口。
至于哪家麻辣烫不错，到时候再说吧。
“好。”娄康乐说，“晚上我在校门口等你。”
“我挂了。”穆星说，手上却没有动作。
“你挂吧。”
你推我往拉扯了几句，穆星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决定结束这个毫无意义的谁挂电话游戏。
“晚上见。”穆星说。
“晚上见。”
穆星挂了电话，深觉得自己完蛋了，一个电话挂了十分钟才结束，这种行为已经和那种会被发到网上，被网友吐槽该去医院治治的恋爱脑差不多了。
刚放进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娄康乐发了条语音。
点开放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想我可以直接说，不用找借口。”声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三中门口哪有好吃的麻辣烫，你要想吃麻辣烫的话我知道有个地方，晚上带你去。”
有时候他真的挺讨厌娄康乐这种过分敏锐的感知力的······
穆星把手机放嘴边，轻声说：
“嗯，我想你，所以你晚上按时出现，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说完他把手机收起来，进了学校。
手机那边，娄康乐听完穆星语音，心脏像是被泡进酸味汽水里，酸酸涩涩的，还有一丝甜味从底层返上来。
接连下了几天雨，下午终于放了晴。
太阳毫不保留的照向地面，泥土里积累了几天的潮气升腾起来，热烘烘的土腥味扑进人鼻孔里，娄康乐忽然觉得有些眩晕。
丛丛林林的石牌立在山上，往生人的经历过往被浓缩成几句话，刻在石材上容人瞻仰。
不管是谁，躺进这里，就是结束了。
娄康乐蹲下来，把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小草拔走，拔了两根他又停了。
“算了，我不拔了，妈，以前你就喜欢花花草草，这几根留着给你玩吧。”
鲜切花在太阳下放不了太久，让这些扎根泥土的小草代替他陪陪他妈也好。
他把手里的百合放墓碑前头，用手擦了擦碑石的泥土，然后靠着墓碑坐在地上。
“爸最近挺好的，安喜也好。”娄康乐说，“我？我也好，吃得下睡得着。”
“昨天有些事情耽搁了，下次保证不会迟到了。”
“安喜最近长高了一点，说话也越来越清楚了，小姑娘也知道爱美，扎头发有自己的主见呢······安喜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我上学那幼儿园你肯定记得吧，还开着呢，我去问的时候园长还认出我来，问我现在还画不画画。”
“那幼儿园一点没变，园长还领我去看了我小时候睡午觉睡不着画花的那面墙，就是现在改成活动室里，墙上都是小孩踢的脚印。”
“还是我小时候乖是吧？安喜也乖，懂事得不得了。”
娄康乐说了很多，墓园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除了他的说话声，就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从墓碑间隙滑过，吹起百合花的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声音，穿插在对话中，像对他的回应。
太阳被云遮住，投下一片阴影，他换了个姿势，把压在另一条腿下面的腿伸直。
“前段时间我带安喜去动物园了，十个小红花满足一个愿望，我记得我小时候都是换玩具，安喜对玩具倒是没什么兴趣。”
“忘了说，我还交了新朋友，特别好一个人，真的，好到有点傻了。”
“安喜也喜欢他，我们一起去动物园，我和你说，他可逗了，他把百鸟园地上的鸟屎当成印花了，还和我说设计的挺有艺术感的。”
“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你不知道，当时我憋笑憋得快抽过去了，他还一本正经的在和我说花色没有重复，设计师有功底什么的。”
“······你要是见到他，也会喜欢他的。”
娄康乐松快的笑了几声，断断续续的说着和穆星发生的那些事情，细节的部分选择性略过，即便是对着石碑，他也不想说谎。
再等等吧，等时机成熟了，他会再来和妈说清楚，穆星不只是新朋友的。
“爸最近情绪不太好，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调节，要是你在，肯定能一下子就解决。”
说话声停了，娄康乐把头靠在墓碑上，轻轻的抚过刻字。
良久，声音再次响起。
“我想你了，妈。”
“也来我梦里看看吧，你不能只找爸说话啊，没有这么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