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季寻仔细思考那个甚至有些暧昧的梦意味着什么，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很是警惕地确认了外面的是李炘南和西钊之后，才打开了房门。
这种小猫一样的戒备让两个男人心里隐约都漫上来一点阴暗的涩意。
“吃过饭了吗？”
李炘南心里是晦暗的念头，脸上仍旧是极致的温柔笑意。
“蕙姨给你做了点鸡汤水饺，你先吃上一点我们再出发，好不好？”
西钊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插话。
季寻嗯了一声，顶着两个人的视线随便吃了两口就跟他们一起出了门。
按理说按照d市的繁华程度，位于市中心这座剧院不应该就这么废弃在这里，但是这里偏偏成为了灯火通明城市中唯一的暗点。
荒芜的杂草在六七月份的时节生长得正茂盛，李炘南看了一眼，直接抬手把身边还在仔细打量剧院外围的少女抱了起来。
西钊一扭头就看到这副场景，差点维持不住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
……还是太被动了。
要是他能早一点发现……
带着热意的大手按在腰间的位置，被他抱起来得太突然，季寻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后背就被他安抚似的顺了两下。
他手指的温度不轻不重地碾压过敏感的脊骨，酥酥麻麻的让人觉得莫名舒服。
“这里的草很扎人，你别乱动，我抱你到里面就放下。”
季寻歪头去看他，“好。”
她仔细看了李炘南一眼，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奇怪的人奇怪的表现，但他好像真的很了解她。
除了一开始见面时莫名其妙的举动，之后的相处一直是以一种合适的步调踩着她的底线一点点试探。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这件事了。
被她这样近乎主动亲近的行为安抚到，李炘南看也没看身边西钊越来越冷的脸色，长腿迈开，往剧院里面走去。
年久失修的剧院大门大概因为最近经常有人进来的缘故，扭曲着洞开大半，像是张着嘴等待猎物主动入内的未知凶兽。
李炘南小心地把她放下，手中的手电筒落点在她脚下的地面。
“小心，我下午提前来看过，这里有不少掉落的吊灯碎片，很容易摔跤。”
他说着，伸出手到少女面前，示意她牵住自己的手。
沉默了很久的西钊突然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慢一点，害怕的话就抓紧我。”
李炘南唇边的笑瞬间收敛。
西钊很不对劲，他一向不是情绪外放的人，对所有人几乎都是那种淡淡的态度，就连笑也总是带着伪装的淡漠。
但是从今天一开始，他对小寻的关注就有些过度超标。
结合东杉，北淼以及那个声音和他相似的徐霆飞的反应，他是不是能够产生一个合理的猜测——他一定也在那些幽邃的梦里，见到了突然出现的少女。
李炘南狭长的眼眸里，墨色又深沉了一分。
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气氛走进了剧院深处。
即使是以季寻对情绪的迟钝，也能明显感受到他们两个越发古怪。
西钊的手指缠着她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几乎是每一寸的肌肤都很紧密相贴着。
而走在她身侧的李炘南一边走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恶兽锁定的猎物。
……好奇怪。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那些未知的黑暗还没有身侧这两个人来得恐怖的错觉。
明明李炘南已经变得正常起来，明明西钊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遇到的黎子阳最正常的一个前辈。
陌生的琴音突然在寂静的剧院里响起，李炘南一怔，隐约听出了熟悉的旋律。
这是三年前曾经和他争夺过全国大赛冠军的其中一员，王音的成名曲——《致爱丽丝》
很巧，他们在三个月前的某场演奏会上碰过面，那是对方就亲手给他弹了这样一首曲子说要和他切磋。
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钢琴家有关旋律的记忆被淡忘，不管是指法还是转音的技巧，都和那时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守好她。”
心头掠过一点古怪的预感，李炘南没有犹豫，直接召唤了铠甲，对着西钊叮嘱了一声就准备往声音飘过来的方向赶去。
这里很诡异。
那些或是酸涩或是嫉妒的情绪都不重要，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像梦里一样，受到一丝伤害。
西钊显然和他是一个想法，雪獒铠甲瞬间合体，他小心地把少女护在身后。
“小心一点，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然而这句话刚说完，眼前的世界恍惚了一瞬间，她已经不翼而飞。
西钊有点怔愣地伸手过去，却只摸到空空如也的虚无。
简直像是噩梦的再次重现。
“小寻……？”
没有人回答。
他勉强冷静下来，又叫了一声李炘南的名字，但仍旧没有人回应。
……
季寻有点迷茫地环视四周。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在身前不远处的李炘南和西钊就都不见了，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往之前传来琴音的地方走去。
黑暗的无光的剧院不太好分辨方向，她被磕磕绊绊了好多下，才勉强走进了一个单独的演奏厅。
这里老旧得比别的地方要严重一点，穹顶破了一个大洞，清冷的月色透过其中照射下来，终于能勉强看清环境。
堪称混乱的场景。
往日那些精致的摆设，整齐的座位全都坏掉不成样子，废墟和破败的设备胡乱地掩埋在灰尘里，上面长满了杂草。
在破旧柜子遮盖的一角，她好像隐约看见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鬼？
她抬腿走过去，试探着按住了那片质感不错的衣摆，却忽的对上了男人狭长的眉眼。
他显然也是吓了一跳的，那张有点张扬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个愕然的表情，进而变成了某种玩味又意味深长的神色。
怪怪的……
季寻松开按在他衣摆上的手，歪头问他，“你是人类吗？”
他像是有点忍俊不禁，狭长的眼弯出近乎狡黠的弧度，“那你呢，你是人类吗？”
这下倒是把季寻问住了，她思考了一下，闷闷地回答他，“应该是吧……”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又抬手按住被笑带动着撕裂的伤口，轻嘶了一声。
“我叫张健，你叫什么名字？”
“季寻……别人都叫我小寻。”
张健没有太意外，他仰头看看天空疏冷的月色，感叹一般地开口说道。
“今天这月亮倒是很合时宜。”
“小寻，你也是听到古怪的琴声才被困进来的吧？”
季寻嗯了一声，“你也是钢琴家吗？”
“也是？”
张健唇边带出一个冷笑，“李炘南……是你男朋友？”
对他的问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季寻摇摇头，“不是，你怎么会这么问？”
张健的神色终于有了点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按着地面坐起来一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那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
季寻蹙起眉，“……同伴？”
他这下彻底笑出声，那张其实很有少年感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灿烂的笑。
“挺好的。”
“小寻，你比梦里乖多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压低了很多，染血的指尖伸过来，想要去摸她的脸，又在发现手上的血迹时及时收了回去。
迎着少女怪异的目光，他笑着说道，“你要是饿了，就把我吃了吧。”
“反正要是再出不去，我可能也活不成了。”
记得那些莫名其妙的梦里，她好像是李炘南的女朋友，而且是个……绝对不是人类的……可能会吃人的不明生物来着。
季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
“你是怎么受伤的?”
她在张健的手边看到了和炎龙召唤器相似款式的召唤器，能把一个铠甲勇士伤成这样，也许打败那个东西，他们两个就能出去了。
张健抬起眼睫，对她指指另外一个方向。
“那个怪物专门吃钢琴家，要不你把我扶过去当诱饵，也许祂吃了我，就会放你出去了。”
他一张嘴就是生吃活人的，季寻是真的有点无奈，她抬手报复性地戳了一下对方腰间的伤口，才开始帮他治疗。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难道这就是一种喜欢被人吃掉的诡异癖好。
她看张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感受到腰间的伤在慢慢好转，张健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笑眯眯地抓住少女的手阻止了她继续帮自己治疗。
“留点力气吧。”
“别担心，炘南哥和西钊哥都来了，只要找到目标，一起攻击的话总能有点作用的。”
她难得耐心地安抚了一句看似淡定但感觉已经有点疯疯癫癫的人。
张健被她这一句哄小孩似的语气闹得有点好笑，他半坐起来，黑色风衣里几乎被血染透的白衬衫湿黏地贴在身上，隐隐还糊在微痛的伤口上。
“其实我们在梦里见过的。”
季寻抿唇看了他一眼，突然来了点恶作剧的想法，她眨眨眼，随口忽悠道。
“你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做梦呢？”
他笑得眼睛都快压成猫咪晒太阳时那种慵懒的神色，“我有自己的判断方法，要让我试试吗？”
少女居然就这么可可爱爱地点了一下头。
张健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点，追逐着她的视线逐渐幽深，手伸过去，按在了她身侧的地面上。
是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吻，他的唇瓣带着滚烫的热意，微微干燥的触感夹杂着口腔内里血液的濡湿，让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被她推开之后，张健才笑着用手背磨蹭了一下脸颊上的血痕。
“梦里你是不会推开我的。”
只是炸毛一样的咬他的唇或是在他背上狠狠抓上两下。
季寻彻底不想理他了。
把这个人也带入神经病的行列，她站起身，自顾自往别的方向走去。
张健跟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时不时说上两句话骚扰一下她。
“要不要看看我的铠甲，他也挺想你的。”
“虽然和李炘南那副铠甲外形一样，其实区别还挺大的。”
季寻听得满头黑线。
事实是这个人还真没胡说，刚走到他说的钢琴妖怪出没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铠甲合体的张健没等她动手，直接把她捞进了怀里。
她有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炎龙铠甲。
好像除了眼睛的颜色之外，确实哪里都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看出点什么，带着热意的覆盖着软甲的手就捏上了她的下巴，声音比之前更加肆意桀骜。
“我是黑炎龙，下次见面，不要把我当成那个家伙。”
……谁？
季寻感觉今天是她问号最多的一天，张健这个人实在浑身都透着让人无言以对的气息，听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有一种毫无回答欲望的感觉。
所幸这个钢琴怪物并不是真的那么坚不可摧，正如季寻所说的那样，三个人同时的进攻成功打破了空间的界限。
只是画面变得诡异的有点尴尬。
李炘南沉着脸看向对面把少女抱在怀里的张健，唇几乎快要抿成一条线。
西钊的脸色冷到极点，看张健的眼神比刚才看敌人还要锐利。
张健唇角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真巧。”
“……”
季寻选择沉默。
总感觉她要是开口说上一句，三个人就能像那天北淼他们三个一样又打又吵闹上半天。
头脑小小风暴了一下，她很刻意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困了。”
……所以要吵去她看不见的地方吵，快放她回去睡觉。
三个男人都对她了解得不得了，自然看得出来她试图敷衍萌混过关的目的，但是谁也没跟她计较这种事。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李炘南冷着脸把她从张健怀里接过来，召唤出炎龙驹就准备直接作弊快速送她回去。
“我自己可以……”
“不是困了吗？”
带着温柔的笑容，李炘南强硬地把猫塞进炎龙驹，“很快就到家了。”
张健配合地收回手，抱着手臂看他的动作，微微垂落的眼睫遮掩着眼眸里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有种怪异的落寞。
西钊冷峻的眉眼几乎快要凝成带着寒意的冰。
即使他伪装得再好，她终究还是跟李炘南这个先来的人比较亲近一点吗？
南博市。
马青山坐在餐桌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给自己酙了一杯威士忌。
褐色的酒液中冰块凝成一点水珠在杯壁上，喝到胃里也带着透骨的凉意。
他拿起手下送来的资料看了一眼，指尖在苍白的纸面上点了一下，随着动作，中指上很有几何感的戒指泛出一点银色的冷光。
下一页，少女昳丽的面容落在不甚清楚的照片上，就算是这样远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那张脸漂亮得过分。
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