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洗的声音带了些抖,
“北故,他们说的是真的?”
北故没有回答他,视线越过挡在前面的苏洗,看向她。
她的眼睛向来是很干净的,是有别于他哥很明显的一点,不止一次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他以前乞求不得的温暖。
在太虚的时候,她还曾揉着他的脑袋说过,
“小故以后想和我回家吗?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虽然我的身份是假的,但是也会真的把你当弟弟。”
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他会有希望……
但是这一次北故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他瞒着她,她已经足够生气了吧。
他动了动浅色唇瓣,喃喃,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对不起,但不曾否认前面的话。
苏洗语言崩溃,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
是因为来救他,他们才发现了这个阵法,这件事。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北殷和整个修仙界的人放上天平呢。
他是那么好的人,他一路走来会包容他的朋友。
他们玫瑰猫猫不能少的,他们约好了的。
谢昭阳还没回来呢。
他真想扇自己一个巴掌,这个时候,自己竟然还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还想着叫谢昭阳。
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小少爷狠狠擦了两下自己通红的眼眶,回头看那个人。
少年人白衣如旧,身姿笔挺,清清冷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为任何恶意风波驻足。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无论遇见什么都不会惊慌失措。
周围的人都将视线聚焦在这里,北音环视了一圈。
每个人眼中的情绪都明显得很,岑弋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这次僵硬得有些过了。
她冷笑了一声。
在这安静的气氛下,她的眼睛每一次看过来,似乎都能洞穿人们的心思。
【饭桶,理论上来讲,任务进度就剩这么一点,我可以用自己身体来做的,对吧。】
【应该……大概……可以。可是主人,如果真的祭阵,我们能逃出来吗,呜呜呜,如果力量使用过度,你会不会有反噬啊。】
饭桶坐在空间里眼泪发大水,左右爪爪的毛都被擦眼泪给弄得湿透了,一绺绺的,好不可怜。
【他们欺负主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回极北,老大不会放过他们的。】
北音却觉得还没到绝境,
【饭桶,我们是真的不被天道认可吗,这两次渡劫,天道可没有再为难我,甚至优待得不像话,我看,系统里这一部分天道能量就是这个世界天道的。】
【祂不会放弃我们的,或者说我们系统里储存的能量,如果天道安排了那些原主的灵魂,说不定……还能把北殷找回来。】
【骗人可不好,我为人办事,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
【无论是天道还是北殷,都该为其所责承担这份代价。】
至于现在……
少年人迈开长腿,走向那群晨暮的长老们,衣摆洁白和这脏污地面截然相反。
为首的长老掀起褶皱的眼皮,在眉心皱出一片川字纹,他身形不壮,但是站得很直,
“少主也有朋友亲人,这修仙界数万万人,四境,魔域,妖族,所有人和他们的亲朋,全都仰仗少主大义。”
晨暮所有人跪了下去,声如洪钟,
“仰仗少主大义。”
几十个长老,跪成一片,原来高在云端让人瞻仰的人,这膝盖弯得也丝毫不犹豫。
那群年轻一辈的修士们见此,简直手足无措,
年轻的白衣仙君对比一群沧桑的老者来说还是太高了,北音抱臂,微微俯下身子,
“冲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们我很好说话的错觉。”
为首的老者抬起头,
“少主,是主上给您生命,如此神圣的使命,若不是我们担不得,如何会让您来做呢。”
少年人直起腰,长发微晃,流水一样贴在她腰上,盛日阳光像是流动的金子,在她身上碎成光点,
北音点了点头,笑得意味不明,微眯的眼里是危险的光。
那些人听不见她的回答,后面的长老有人喊道,
“苏少爷,你的家人呢,你那些一直将你视为亲子的舅舅,你的母亲,他们就不重要了吗?”
“岑仙君,你的家人呢,你的弟弟还不足十岁,魑鬼爆发,他能和你一样活下来吗?”
北音身后的人面色一僵,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好似不在意一样,随意地偏了偏头,活动颈骨,
白色的发带在她身后随着动作飘动,像是一跳白色
“逼他们杀我?真有意思啊……多俗套的剧本。”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每一个字的缓声延长都像是危险的讯号,尽管只是化神佛修为他们却不得不在她语气间的每一个平仄中收紧心绪,
毕竟她行事从没有人能预测到,这是一个无法掌控的人。
她的声音恣肆,
“你们都叫了谁?把他们喊出来吧。”
很微妙的一个停顿,满场寂静,她继续说,声音空荡回响,
“尊上,好久不见了,不出来见我吗?”
闻人云自然不会避而不见,天边空间裂开,黑红色的裙摆被天空中的气流拂动,闻人云带着身后的知画,钟离屈和……扶摇,出现在这里。
“多日不见,你还真是会给本座惊喜。”
闻人云说着这话,像是被气笑了,面容锋锐的红瞳女人气势不可逾越,被那双眼盯住若让人陷入一片无人生还的血色森林,
她又变得更强了。
“怎么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你背叛本座……为的就是这一群人?”
她的话像是把所有人的情绪放在火上烤。
可她呢……闻人云如果知道缠心丝已解,北音的命和这方能暂缓修仙界灭亡的大阵,会如何选择。
她百年蛰伏,百年风霜做出的如今地位,北音觉得……自己没有丁点胜算。
还有扶摇……都是那么努力才有的今天。
“尊上就不会放弃我吗?谁会抛弃一切去选择一个人呢?”
她说完,没再看闻人云,侧身看向那跪满一地的晨暮长老,
“你们不止叫了尊上一个人。对吧?”
为首的长老沧桑的眼珠里流出一丝欣赏,
若不是这层关系,北殷会是很好的领导者。
“对,我还叫了各宗宗主长老、各方势力,应该……也快到了。这件事,天下众人都有知情的权利。”
北音了然的点点头,好似这是两个人寻常的商讨,而不是她越来越危险的处境,
少年人毫无畏惧,眼里全是让人看不透的不明情绪,
“谢辞镜,你也在吧,不敢说出选择吗?”
“大家都到了吧,何必逃避这个问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