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妄没有想到,文治皇帝对他说的一句话竟然是这一句。
一时间,赵宁妄脑海里闪过许多回答,但他都说不出来。
“臣,没有,从来没有……”
文治皇帝眼神里带着欣赏,
“朕命你从小随太子伴读,对你多有训斥,打骂,希望你不怨恨朕……”
赵宁妄摇了摇头,眼眶却是红了。
谁年少调皮淘气的时候,没有挨过老父亲的七匹狼?
文治皇帝那是真的将他当自家孩子看待的。
痛苦的记忆赵宁妄记得很深刻,太子亦如是。
可直到这一刻,他们脑海里才浮现,当初是文治皇帝打了他们,却也亲自给他们上药,罚他们不许吃饭,却转头命御膳房的厨子悄悄给他们送些吃食。
“朕命你与太子监国,你做的不错,许多事连朕都惊异,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位臣子能做到你这般,可朕还是压了你的功绩……”
赵宁妄没有想到,文治皇帝竟然还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朕走后,你便入五军都督府,太子……太子凡有军备问策,你来上听下达!”
说到后面,文治皇帝的气息更加衰弱了。
今天说了这么多话,都是文治皇帝在强撑着。
“诸位卿家……拜托……拜托……”
文治皇帝说着,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了一般。
“父皇!!”
李格瞪大着眼睛,旁边赵宁妄也有些慌了!
文治皇帝睁着眼睛,他还想要多说一些话,可是已经气若游丝。
不过此刻,他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南墙。
李南墙会意,“殿下,少爷,请你们让一下!”
李格没有理他,但赵宁妄却将李格拉开了。
“老赵,你干什么?”
赵宁妄没有说话,看向了李南墙。
他相信李南墙这个时候有突然的举动,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只见李南墙掏出来自己那一套针灸包,摊开之后里面的银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这些针都是已经用酒精消毒过的。
李南墙捻着银针,手指轻弹,银针便没入一半,极为精准和稳定。
十三道银针,落在文治皇帝身上的不同地方。
“诸位大人,这是我施展的鬼门十三针,也是陛下要求的,十三针之后,续命十二时辰!”
十二时辰?
李格急忙问道,“那十二个时辰之后呢?”
“十二时辰之后,鬼门开!”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懂了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扶朕起来!”
众人立刻看向文治皇帝。
文治皇帝伸出手,手上的银针还在颤抖。
但众人都感受到了李南墙的恐怖之处。
方才明明陛下就要直接过去,但施针之后,连盏茶功夫都不到就能抬起手。
皇后过来扶着文治皇帝起身,马三保立刻递上来一杯温水。
文治皇帝喝了些水之后,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小李大夫,朕能吃些东西吗?”
李南墙点点头,“陛下想吃什么就吃些什么,只是银针要一刻钟之后才能拔出。”
“无妨!”
文治皇帝靠着床榻,“让御膳房给朕弄些吃食来,你们都出去吧,皇后,太子和公主留下。”
众人知道,这是文治皇帝要说一些家事。
他们自然知趣地出了寝殿。
皇帝在里面说着遗言,而外面的大臣也在商量着皇帝的后事。
礼部尚书陈逸甫看了一眼诸位大人,“陛下的陵寝已经修建好了,礼部这边派人去验收过,没有任何的问题!”
兵部尚书金世忠叹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在我前面走了,唉,真是世事无常,年纪大了,最是舍不得离别。”
金世忠说着,揉了揉眼睛。
赵靖最是难受,他跟文治皇帝的感情很深,平日里两个人虽然以君臣之礼相待,可赵靖的心里那是把皇帝当兄弟来看待的。
赵宁妄听着几位尚书和首辅谈论着陛下的后事,他的心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滋味。
明明人就在那里,却已经在谈论着下葬的礼仪。
过了好一会儿,殿门打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却是惊异地发现,文治皇帝自己走了出来!
文治皇帝脸上带着笑意,“诸位卿家,去御书房议事!”
文治皇帝在前面走着,皇后和长乐公主却是红着眼睛,太子更是如此,眼眶里还湿润着,明显是哭了一阵。
赵宁妄走上前,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随后又看向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也看向了赵宁妄。
皇后娘娘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说着,皇后娘娘松开了长乐公主的手,“宁妄替本宫安慰长乐和太子。”
“是,娘娘!”
几个老嬷嬷过来搀扶着皇后回去。
长乐公主咬着嘴唇,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赵宁妄上前搂住了长乐公主。
直到这一刻长乐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父皇,父皇要走了,他不要长乐,也不要母后了……父皇真狠心……”
赵宁妄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抱着长乐公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之后,长乐公主似乎是哭累了,只是轻轻地在赵宁妄怀里面抽泣。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此刻远远地站开,像是压根看不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太子浑浑噩噩地去了御书房。
这里只剩下长乐公主和赵宁妄,像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赵宁妄替长乐公主擦去泪水,柔声说道:“我说一说在北方发生的事情,当初说好了回来之后要跟你说的!”
长乐公主虽然现在并不想听,但她也知道这是赵宁妄在安慰自己,“好……”
赵宁妄拉着长乐往御花园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赵宁妄便郑重说道,“首先,我绝对没有给长乐找小妾!”
“说什么胡话……”
长乐公主一下子被惊吓到了,暗暗掐了赵宁妄一把,“这可是宫里!”
赵宁妄耸了耸肩,“他们都听不见的,没事!我接着跟你说,当初我去了北方之后,第一站就到了通州……”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着,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长乐公主靠在赵宁妄的怀里,静静地听着。
赵宁妄也不在意,静静地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乐公主睡了过去,只是睡着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水。
“武安侯,陛下请你和公主过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