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都吓了一跳。
有人破口大骂。
“这东西好像弄不死!”
光是这一句话就够吓人的。
不过,何大能发现这东西只是本能地扭动挣扎。
并没有攻击力。
就像蛇。
有人说,蛇的报复心极重。
杀蛇的时候必须要将头拍碎。
否则哪怕是砍断蛇身,蛇头也能跳起来咬人。
其实和报复心没关系。
蛇头只是根据神经性反应去咬人。
这海鲵也是如此。
死是死了,身体是神经操控还在扭动。
但是,何大能刚才那一下把它的脊椎都打断了,神经应该也断了才对。
“不对,那个角有问题。”
何大能看向众人。
“帮我按着它!”
伙计们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按住了海鲵。
何大能蹲下,用李三川那把刀,对准了海鲵的角。
一刀划开,没有血。
何大能看到有个半透明的东西一闪而过。
说是迟那时快。
何大能一把将手插进伤口里。
半个胳膊都探了进去,终于抓到那东西。
何大能猛地往外拽了一把。
只见一只白白胖胖,好像菜虫一样的东西,在何大能手里扭动。
“是这个!”
果然,何大能刚一把那东西从海鲵脑袋里拽出来,海鲵立刻不动了。
头顶那个像是角一样的东西也瘪了下去。
何大能将这东西送到眼前,观察一番。
说不上是什么。
“是海蜇?”
“我听说海里有种透明的鱼!”
“长得像个虫子!”
杜千里看着李三川。
“你不是看过《海错图》吗?知道这是什么?”
李三川没看出来杜千里在揶揄他,一本正经眯着眼睛认真地想。
半晌还是苦着脸摇头。
“老哥就别逗他了,”何大能摆手,“依我看,这不是人间的玩意儿。”
何大能这话不是随口胡诌。
抓起这东西的时候,何大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而且,寒意在飞快试图向何大能体内渗透。
幸亏何大能用脉气逼出了那股寒气。
否则这东西钻进身体里。
恐怕何大能的下场和那海鲵差不多。
“看样子,是这东西操控海鲵游到这里。”
说话间,何大能的手松开。
这东西立马往何大能肩头爬去。
有伙计紧张起来,下意识要去抓。
何大能却摇头笑了。
“这东西还挺聪明。”
果然,这东西趴在何大能的肩膀上就不动了。
还挺谄媚地在何大能脖子上蹭了一下。
“它想操控你的身体,发现没戏,马上就讨好你了。”
杜千里一下看明白了,不禁笑了。
“狗东西!吃软怕硬!”
何大能没说话,看向海面。
海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他们已经离港口很远。
整个海面上就只有他们这一艘船。
简直好像进入了一个只有他们的世界。
但是,这个东西的出现,让何大能感觉到暗流涌动。
感觉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先留着它,看看再说。”
何大能记得房里有个空鱼缸。
不大不小,装这东西正好。
何大能把它放进鱼缸,封好了口。
这东西起初还不愿意,挣扎一番。
后来发现跑路没戏,安静下来。
身子蜷成一团,好像睡着了。
折腾这么一番,何大能也累了。
随便冲洗一下,躺在床上。
月光正照在这东西身上。
何大能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东西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一股妖冶的淡蓝色在它体内升腾翻滚。
好像是气体,又好像是液体。
就好像是什么动物在扭动身体。
又像是在打哑语。
总之,仿佛是在和海里的什么东西沟通。
何大能已经沉沉睡去,并没有察觉到,包裹着他的海浪中,有危险的气息在涌动。
杜千里本来也准备睡了。
伙计说烧了热水,问他要不要洗澡。
杜千里摇头。
这一身味道洗掉了,有时候还不太习惯。
“不洗不洗,修行人洗澡,伤气。”
伙计们偷偷吐了下舌头。
杜千里洗不洗都一样,洗完了也是一身咸鱼腥气。
他都腌入味儿了。
都到了门口,杜千里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走向操控室。
晚上会有两个伙计轮班。
出海的位置是杜千里和何大能商量好的。
杜千里觉得要往东边走。
比较贴近他之前找到蓬莱玄门的地方。
何大能也表示赞同。
今晚轮班的,一个是李三川,一个叫房东。
杜千里收他的时候曾经开玩笑。
“你一定有很多房子吧?”
“狗屁,要有房,还下海?”
李三川已经睡了,躺在吊床里,呼噜山响。
房东坐在船舵前,脚搭在船舵上听歌。
隔着耳机也能听到声音。
音量太大,并没有发现杜千里。
杜千里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
“老子说了多少遍,脚丫子不许搭在这儿!”
房东摘掉耳机嘿嘿一笑。
“我洗脚了。”
“跑舵了怎么办?”
“不会,我这脚比手还灵!”
房东这小子话多,你来一句,他能顶十句。
杜千里正要发火。
房东脸色突然变了,盯着罗盘。
“跑……跑舵……”
他哆哆嗦嗦话还没说利索,只见舵盘猛地一转。
房东整个人好像麻花一样被扭了两圈。
脚还卡在舵上,人在地上翻转。
杜千里连忙抓住舵盘。
突然就感觉到舵盘正在拧劲儿。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和杜千里较劲。
“快来帮忙!”
杜千里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却还是转不动舵盘。
房东已经爬起来。
李三川也从吊床上跳下来。
三人一同抓着舵盘猛地反转。
杜千里感觉“咯噔”一下。
好像是冲过了那股劲儿。
舵盘终于回到了他们的控制中。
还不等杜千里放松。
只觉得浑身一震。
整个船身都剧烈晃动了一下。
“触礁了!”
外面有船员大吼一声。
“触你妈个头!”
杜千里将舵盘甩给李三川和房东,撒腿往外面跑。
这地方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暗礁。
再者说,这就不是触角的感觉!
何大能也被惊醒。
顾不上穿鞋,直接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
“撞上了什么东西!”
杜千里大吼一声,直奔着船身前方跑去。
假如是触礁,船身是上下震动。
但是刚才的感觉明显是前后的。
杜千里看向海面。
没错儿,船在往后退。
“那东西在前面!”
但是这话刚说完,连杜千里自己的脸都黑了。
前面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海面,辽阔万里。
可就是有种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他们的路。
何大能脑子转得飞快,顺手抓起挂在栏杆上的一把鱼叉。
鱼叉上还绑着绳子。
何大能一手攥着绳子,一手将鱼叉甩出去。
果不其然,鱼叉发出“锵”的一声。
就好像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邪了门儿了……”
杜千里皱眉。
“只听说过地上有鬼打墙,海里能撞上什么东西?”
被这东西挡着,他们寸步难行。
而且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又不能硬碰硬……
“都过来!”杜千里大喝一声,“有没有童子尿!”
到了这种时候,肯定是撞上了邪门儿事儿。
只能靠童子尿破邪。
可是伙计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尴尬。
“老大,你看我们这岁数,要是童子,多丢人……”
本来何大能的手已经搭在了裤带上,听完这话,脸也黑了。
伙计们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神情复杂。
有些惊讶。
有些费解。
还有些同情。
何大能咬咬牙,怎么,几千年的老童子没见过吗?
“没事儿,以后会有机会。”
杜千里安慰他一句,递上来一只夜壶。
将夜壶灌满,何大能来到船头,对准海面泼了过去。
突然间,面前涌现出一面灰色的半透明的墙。
好像一面玻璃墙。
从中间开始出现裂缝,霎时间四分五裂。
残片落入水中,劈啪作响。
紧跟着就听到水中传来一个声音。
“呸!有点儿咸!”
说时迟那时快,杜千里立刻反应过来。
“下网!”
伙计们张开渔网向海中一撒。
果然扣住了什么东西!
可还不等伙计们使劲儿收网。
众人突然感觉身下一晃。
船竟然被这东西拖动,飞快前行!
连何大能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玩意儿?
居然能拖动这么重的船?!
而且……
“不好!”
杜千里看着海面大叫一声。
“它想把我们拖进海里!”
有伙计想割开渔网。
但显然来不及了。
船头已经倾斜,眼看就要入水。
何大能想都不想,两步冲上围栏,直接跳进水中!
只见在那渔网之中,一个长得像蛙人的东西正在使劲儿往水里面钻。
两只脚上还长着脚蹼。
脑袋是秃的,只有一撮红毛。
看起来很是寒碜。
何大能猛地踩水,一把割破渔网。
谁知这东西还来劲儿了,将渔网缠在腰间。
这是铁了心要把他们拉下水!
何大能直接追上这东西,抓住它后脑的红毛一扯。
唔……这东西仅剩不多的头发,被何大能薅秃了……
这东西的手在后脑上捋了一把,动作顿时僵住。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何大能的眼神无比哀怨。
搞得何大能还有点儿内疚!
他盯着何大能手里的头发,顿时发狂。
冲上来两只手抓住何大能的脖子。
长长的指甲直往他肉里抠。
这一下,钻心的疼。
何大能也发了狂,一只手卡住这东西的脖子。
只要他再一用力,这东西的颈椎都会被捏碎。
这东西马上被镇住了,求饶的表情看着何大能,松开他的脖子,忙不迭作揖求饶。
何大能使劲儿拽了下渔网。
上面的伙计默契收网,直接将何大能拽上来。
红毛被何大能摔在甲板上,连连咳嗽两声。
他抹了一把脸,不光有海水,居然哭了。
“你也……太欺负人了!”
红毛哀怨地看着何大能。
何大能甩了下头发上的水,踢了他一脚。
“你是干嘛的?”
“夜叉。我是夜叉!”
“巡海夜叉?”
夜叉戳戳指尖。
“还没到那个级别……考试过了就可以正式上岗了……”
何大能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他一脚。
“那你就是纯粹闲的,想跟老子作对?”
“也不是!你先抢了我的东西!”
何大能眼珠儿一转。
抢了他的东西?
“哦……”
何大能恍然大悟。
“那个鼻涕虫是你的?”
夜叉连连摇头。
“不是鼻涕虫,那是海魄。”
杜千里瞪大了眼睛。
“还真的有海魄这种东西?”
杜千里告诉何大能,这海魄,他只是听说过,没见过。
简单来说,就是海里面孕育出来的精华。
地面上有龙脉,海里也有。
海魄就是海中龙脉里孕育出来的。
据说对修炼极有裨益。
夜叉听完点点头,表情更委屈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想到让你给抢走了!”
何大能再送了他一脚。
“是你自己没看好,被海鲵吃了,还敢往我头上赖!”
“反正,你还我行不行啊?”
夜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听这家伙所说,他应该是相当低端的夜叉。
不过刚才露那一手本事还是令他们有点儿招架不住。
要是吃了海魄,不知道多难对付。
再说,到了何大能手里的好东西,哪有让他再吐出来的道理。
“我要是不还呢!”
夜叉都快哭了,瞪着眼睛看了何大能半天,却也拿他没办法。
“不还……就不还呗……”
夜叉转身想走。
“不光是不还……”
何大能揪住他后脑勺苟延残喘的几根红毛。
“我还要让你帮我办一件事儿。”
几分钟后,伙计们已经将碗口粗细的麻绳缠在夜叉腰间。
何大能满意地点点头。
直觉告诉他,就凭这夜叉的本事,怎么着也修炼了有些年头。
他一定知道蓬莱玄门在哪儿。
夜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腰间的麻绳。
“抢我的东西,还捆我,你还是人吗?”
“只要你带我们到蓬莱玄门,我就放了你。但是。”
何大能话锋一转,趁着夜叉不注意,将一根银针拍进他后脑。
“你要是听话,这根银针能帮你生发。”
“真的吗?!”夜叉大喜过望。
“但你要是不听话,乱带路,让你脑袋炸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