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跟在后面，似乎也料到了什么，见知醒脸色都变得煞白起来，他上前扶着知醒的肩膀：“不管什么情况，我们先过去看看。”
景知醒在他面前茫然地点了点头，她循着记忆，走到了陈肃家的楼下，就见救护车就停在那里，医护人员在楼下草坪里处理着尸体。
是的，从顶楼那么高的楼层跳下来，又流了那么多血，哪里还有生还的机会。
白布把尸体蒙着，景知醒原本还不愿相信，这不会是齐烟，当看见站在一边眼眶赤红的陈肃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上前。
她愤恨推攘着对方，怒声道：“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好好照顾她的吗？为什么会这样？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陈肃无力地垂着头，眼角满是泪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晚还是好好的……”
他心底是说不出的后悔自责，如果平时能给她多一点的关心，也会早一点发现她有轻声的想法。但是
陈肃是真心实意想要照顾齐烟一辈子的，她这辈子过得太苦了，但心底总是会有别的念头，让他无法安心，才至于自己一直藏着不可言说的感情，被她察觉。
他颤抖着手，将一张染血的书信交给景知醒：“这是她留下的遗书。”
那张纸上，是齐烟的字迹，上面话不多，只有对陈肃和知醒的简单两句话：“感恩遇见你们，我走后，你们也不用为我难过，新的轮回，重生之后，我只会过得更好……”
简简单单的话，就好像她在耳边轻声说出的那样。
景知醒站在原地，看着医生将她的尸体拉走，顿时泣不成声。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她昨天就不该来这里，不会发生摔倒的意外，不会让齐烟的心里存在芥蒂。
陈肃的表情已经麻木：“我先去医院那边一趟，你去楼上帮忙收拾一下她的遗物吧。”
他身为刑警，处理这种事已经算得上熟练了，只是这一次，却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在陈肃离开后，楼下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景知醒忍着难受发疼的心，带着沈煜一起去了楼上。
陈肃出来得太慌张了，家里的门随意敞着，不需要钥匙就直接进去了。
景知醒直奔齐烟的房间，对比昨日看到的凌乱，齐烟在走之前，似乎特意整理过一般，画架和桌椅都摆得整整齐齐，床铺和被子都叠了起来，暖黄色的窗帘还有壁纸，让房间看上去无比温馨。
只是画架上，昨晚只看见了一角的作品，完全裸露着的女人，躺在妖艳和布满尖刺的蔷薇藤蔓之上，四肢躯干都被铁链紧紧捆绑。
在看到这幅画完整模样的时候，景知醒仍会再次被震撼：“沈医生，你能从这幅画里看出什么吗？”
饶是沈煜见过了抑郁症极其严重的患者，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皱紧了眉头：“看样子，她很早就习惯于将心事全都藏在画里了，她的心理问题的确很严重，只是……”一切都晚了。
景知醒湿润着眼睛，当看见完整的画时，她脑中全是齐烟被冯淮安抓去的画面，原来到昨天，她还一直被当初痛苦的经历困扰着，陷入深渊，没有人救她。
她沉默着，将齐烟的一些私人物品整理好。
她那么想逃脱这个世界，这些东西，恐怕也是不会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等后面葬礼上，一起把这些东西烧了吧。
从陈肃家出来的时候，沈煜倒是担心景知醒的状况，一直安慰着道：“齐烟的死，你不用太自责，这说到底，是别人的命运和选择，你之前已经把他从恶人手中救过两次了，你没有办法救一个人三次的。”
这个道理知醒是明白的，可要接受下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努力压住哭意，和沈煜抱歉道：“实在对不起，今天让你白跑了一趟。”
沈煜也只得叹着气道：“你太见外了，认识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过来帮个忙而已，我也感到很难过，遇上这种事……”
时间在这一瞬间开始，过得飞快。
天气燥热难耐，带着残存的暑热，齐烟的葬礼举办得特别简单，她没什么亲人，没什么朋友，这世上记得这个名字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
景知醒穿着一袭黑色的裙子，愈发衬得她皮肤惨白。
绿色的草坪上，陈肃早就已经来了，他蹲在墓碑前，将一束浅白色的小雏菊放在前面摆好，声音沙哑着道：“她的亲属那边我已经通知了，都是隔得比较远的亲戚，不愿意来。”
知醒也了解情况，那样的亲戚，倒不如没有。
“无所谓，齐烟应该也不想见到那些人，她平时喜欢清净，这样也挺好的，”她看向陈肃。
齐烟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这几天知醒偶尔会联系他，但都很难找到人，从他同事那边听说，他请了几天假，人也不知去向。
但今天是齐烟的葬礼，他一定会来。
按照流程走完了祭奠，陈肃才站起来，原本挺直的背好像变得弯曲了一些。
他脸上多了许多沧桑，抽着烟，站在山坡的下风口：“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调回老家那边的部门，批准可能过些天就会下来，所以你出国的时候，我没办法送你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磨砂纸上过了一遍，粗糙得很。
发生了这些事，看来陈肃是真的不想待在江城了，知醒点了点头：“齐烟这样做，是不想给你我添加负累，所以以后你也不要有压力，她会不高兴的。”
景知醒语气又顿了顿，劝着道：“以后少抽点烟吧，我们始终，都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闻言，陈肃将手中的烟掐灭丢了，转过身看向景知醒，阳光有些刺眼，他半眯着眼睛，还是尽力想把面前女人的样貌记清楚：“景知醒，我们再也不会见了，等到了国外，别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国外的警局里可没人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