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正平的问题吕清广是不想回答的,这一开了头还有完吗?就岔开话题问:“夜已经深了,你不睡觉吗?”
“星高月明,风清气爽,正是论道谈文的佳期岂可贪睡?”祢正平昨天酒醉,睡到今天晌午才被吕清广吵醒,吃了两根黄瓜又睡了个午觉,到黄昏时方才起身,这会儿正是精神旺盛的时候,哪里还睡得着觉。
吕清广看着两眼放光的祢正平,知道这小伙子是来了说话的瘾,要是不让他说个痛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一想,黑陶盒子已经开始炼丹了,这次装得满满的,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而整理思路已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进入那个状态的,和祢正平聊一聊也未必没有触动。常言说得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聊一阵,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一点儿灵感,就算没有触动,多了解一下这个空间的事情也是没有坏处的。
“你真想谈?”吕清广看到祢正平认真的点头就顺水推舟的说:“那就聊上一会儿吧!我们就坐在后院里聊天,你要是困了就说。”说着走出屋去。
祢正平也跟了出来,吕清广回身关好柴门,从布袋里拿出两箱饮料来当凳子。一箱放在门边儿,自己坐。另外一箱随手放到门前三米多远的地方,示意祢正平坐下。
靠着门边是吕清广一贯的安全措施,这样的位置最适合战略转移,一有不对就可以拔脚逃跑。跑得快为元帅,保得命在才能说得上其他的事情,一死万事空,命没了其他的也就烟消云散不复他想了。
祢正平没见过瓦楞纸的饮料箱,就着月色,看了又看,问道:“这鲜橙多为何物?正平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东西。”
吕清广无可奈何的苦笑着走过去,撕开封口的胶带,取出一瓶鲜橙多,打开盖子递给祢正平。“喝吧!鲜橙多是一种饮料,饮料就是喝的。”吕清广对迟疑的望着手里塑料瓶的祢正平说:“你喝了就知道了,甜的,橙子轧的汁,加了些糖。很好喝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祢正平将信将疑的把瓶口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喳喳舌头,“是有橙子的味道,有不是橙子的味道。”说完又喝了一口。
“就是一种饮料,有橙子汁液也加了些别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喝得惯你就和喝吧。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吕清广望着星空,这些还是他在开始游历灵界前准备的,那时还没有元婴,水果丹也不多,生怕在陌生的空间里饿死,这才准备了一批吃喝的东西,现在看来有点杞人忧天了。如今的吕清广已经习惯了只服丹药,这会儿让他吃东西反而不习惯,也恐怕消化不了。肠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了,吕清广也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彻底弱化肠胃的功能。他望着星空想:那些仙界神界佛界的高手百万年,千万年不吃不喝,怕是已经没有肠胃了吧!整个消化系统岂不是要微缩,适者生存,所有的器官也是用则进不用则退。消化系统有时可能还能吸收一点儿天地灵气之类的,可排泄系统应该完全没有用处了。那不是漫天神佛都已经没有屁眼了,除了少数淫荡的家伙,下面不是也没有了?
祢正平喝了几口,新鲜劲儿就过去了,注意力也就从鲜橙多回到吕清广身上,看吕清广仰望苍穹一言不发,也跟着往天上看。
不过祢正平对天象的认识不多,他是读圣贤书的,杂学不是他的强项,看了一会儿就了无兴致,转头望着吕清广问:“仙长以为何为天道?”
吕清广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愣,老老实实的回到道:“我不知道。”
祢正平和文士们谈文论道,个个都是口若悬河,虽然最后往往说不过平原祢衡的一张利嘴,不过还没有谁会第一句话就说不知道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怎么往下说呢?这话题可就没法延展了。
祢正平抠抠后脑勺,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不过人家是仙长,有些与众不同也是正常的。心说你总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就自己把话题接下去,“子曰:——,”
吕清广一听子曰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打断道:“孔孟的那一套就不要提了。”
祢正平对孔孟的尊崇也不是很过分,自己也时不时冒两句怪话出来,可是绝对不容许别人对孔孟不敬的。不提孔孟之道自己说什么呢?祢正平被吕清广的一句话说得怒从心头起,要是抛开孔孟之道不提自己的才学不是全白费了。祢正平自幼苦读学的就是孔孟的那一套,要是不许提这一套,那个,还人不让人混了?
“无礼,荒谬!孔孟之道乃圣人之言,是为此天地立极的之说,岂可不提?”祢正平愤怒的大声说,也不管手里还拿着别人的鲜橙多,屁股还坐着别人的瓦楞纸箱,张嘴骂道:“妖道!天地之理其实汝辈可妄议的?”
吕清广看祢正平突然发怒笑起来,“是你要议论天道不是我。孔老二可以不论鬼神,说出‘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之说怪力乱神不说子有何不可?”
“不读圣贤之书岂可明道?”祢正平轻蔑的回了一句。
“一定要读孔老二的书才能明道吗?”吕清广问。
祢正平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样弱智的问题他都不肖得回答。
吕清广没有计较祢正平的态度,就像看一只发怒的吉娃娃一样饶有兴味的盯着月光下的祢正平,月光斜着照过来,侧四分之三的来光,将祢正平的面孔映射的很英挺,不过月光朦胧阴影也不像太阳光那么重。同样,高光也不是那么耀眼。柔和的光线下,祢正平剑拔弩张的表情也变得影影绰绰,似有若无。那一股桀骜不驯的豪气,让吕清广很喜爱,就像喜爱一个爱咬着裤脚不放的吉娃娃。
“你说先有书还是先有道?”吕清广像拿塑料骨头逗吉娃娃一样逗着祢正平玩儿。
“哈哈哈哈哈,你莫非是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的问题何用我平原祢衡来回答,真是可笑。”祢正平脑筋转的不是一般的快,这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他,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根本就是无休无止的话题,搅进去就出不来了。
可吕清广不是祢正平平时结交的那些文人,对文字游戏没有兴趣,语气平实的说道:“我并不是问的这个问题,不过既然你提及了,我也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先有蛋,可以有蛋而没有鸡,可既然是鸡就不能没有蛋。因为没有鸡还有鸭子和鹅,这都是生蛋的,还有别的鸟,还有其他生蛋的,比如鱼。在鸡出现前就早已有蛋了,你要是觉得鸡和蛋的关系与书和道的关系相似,也可以这样去看。没有书我们依然可以从天地万物感悟道的存在,可是没有道,书有什么用呢?”
祢正平心如电转,斗嘴他从来没有输过,虽然仙长的立论颇为新颖独到,可依然难不倒他平原祢衡。眼珠一转就找到个突破口,“鸭蛋充鸡蛋,妖道充正道。离了圣贤之言谈的不过是一些鬼道而已,就算巧舌如簧又有何用?”
吕清广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回答,一阵大风突然在院子里刮起来。这风来得突然,刮得也古怪。来时没有一点儿征兆,说来就来,刮在院子里非常猛烈。后院中飞沙走石,可是院子外却没有一点影响,就连院墙边儿的杨树和黄瓜藤都没有一丝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