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嫣那压抑在眼眶的泪水就滑落出来，再也难以自持，“不……”
她深深地低下头，不敢看佟昆的脸，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不合适的，随即用手背擦擦脸上的泪水，“爷爷您要好好地，佟正骁想要您好好地，正粤要您好好地，嫣嫣……嫣嫣也是要您好好地……”您怎么能不好好的呢？
明知道老人已经是大势已去，可是她真的不想看着自己所关心尊敬的人从自己的眼前离开。心里好痛好痛……
戚嫣难过的连伪装都免了，她只是看着老人，笑容没了。
佟昆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他知道一定很难看……戚嫣来看他一次肯定是不容易的，他不想给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他抖动着泛白的嘴唇说，“好……”
戚嫣从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里还是判断出他是在跟自己保证他会好起来。她知道他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她的要求实在是难以实现。“嗯，”戚嫣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您不会骗我的！”
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多过来看看老人。
谁都知道这些都是两个人的遐想，佟昆已经病入膏肓，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章……一皓对你如何？”佟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他不放心，凡事他在意的他都不放心。
戚嫣一提到章一皓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他对我很好的，前不久我和他结婚了，那个时候没敢请爷爷您来参加。”她摩挲着老人的手，“我知道爷爷您不会跟嫣嫣计较，……”
她说不敢请佟昆参加是真的，她不是怕佟昆病了来不了，而是根本不敢请，她知道骨子里佟昆一直想要她嫁给佟正骁，而她不能遂了他的愿望。
她并不清楚她之所以能回到章一皓的身边是因为眼前这个老人。
佟昆理解的动了动眼皮，他知道是佟正骁对不起戚嫣，这辈子他们只能这样了。几个人中他表示唯一欣慰的是戚嫣过得不错，他之前对章一皓的看法早就改观了。章一皓对戚嫣好他很高兴，而且他觉得戚嫣这个孩子值得别人对她好。
他眼里的戚嫣老老实实的，又漂亮大方，一点都不浮夸，更不会特意讨好。
……
走廊外面聚集的一家子人，各怀心事，佟赫和弟弟佟开阳去了走廊的一头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回到病房门口交待了周管家几句然后就招呼佟正粤要一起离开。
倪婉清问佟赫，“赫，你这是去哪儿？”
佟赫看过来，有些稀奇古怪的看着倪婉清，“我不上班啊？惠达那边正骁过去了，这边又忙……”他那意思是倪婉清有些不懂事。
倪婉清被他这么一激，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佟赫你说话不要那样难听。”这从亲昵的一声“赫”到咋呼呼的一声“佟赫”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章一皓坐在椅子上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佟开阳的妻子张慧说话，佟潇潇也坐在一旁偶尔意兴阑珊的插话。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佟赫夫妇。
张慧不由皱眉，这两人几次三番的吵架，还不分场合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医院吵架了。
佟赫愤怒的看着妻子，意思是不要让大家看笑话。倪婉清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脸色涨红，“佟赫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对手不是敌人！”
倪婉清想：他们之间维系了多年的感情一夕之间变得千疮百孔。起初是因为佟潇潇肚子有了孩子要嫁给商凯，后面又是因为倪峰的事情……现在简直不堪一击，他看她千般不顺眼，而她心里疼得非要竖起尖刺去刺他。他也没有半点包容的意思，要知道以前的佟赫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佟赫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难以理解。她那每看自己一次，就加深了一点幽怨。
“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给我记好了！”佟赫气咻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倪婉清的脸。
倪婉清即刻话锋一转说，“怎么了，里面那个人是个什么身份，你居然让她一个人留着陪着老爷子，你也放心！”
典型的这壶不开提那壶的口气。
她这话音刚刚落地最生气的莫过于章一皓，他忽的站起来，“倪姨，你这说的是戚嫣。如果你不喜欢大可以让我去叫她出来，今天她来这里的主意是我出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家立下规矩不让人探视佟爷爷。”他的脸色有意思的带着愧意。
佟正粤看着章一皓本来很是生气的面孔，在开口的时候已经用愧疚给掩饰好了。他不得不承认章一皓这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变了很多，越来越接近：成功、成熟、睿智、稳重……
倪婉清看着章一皓站起来，尽管说的云淡风轻，也难免有种名嘲暗讽的味道。她左右看看，丈夫的脸色还是那样难看……她心里必然有了腹背受敌的疼痛。她气的浑身发抖，“你们这是商量好了的？”
这个时候还没有等到谁来回答，病房的门就开了。戚嫣轻手轻脚的从里面出来。看她那个动作就知道一定是老爷子又睡了过去。她正好看清周围一圈人的神色各异又气氛尴尬的，装作不知道的对章一皓笑笑，“走吧！”
她一边说一边点头跟佟正粤的父母点点头。
章一皓宠溺的笑笑，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人，他环着她的腰肢，柔声说，“嗯，累了吧？”
戚嫣摇摇头，“还好……”
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佟赫老早就要跟佟正粤离开的，这个时候章一皓两人都走了，他反而还没有离开。
大家都以为倪婉清这个时候消停了，虽知道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戚嫣这女人心机可深了，虽知道刚刚她跟老头子说了些什么呢？”
“倪婉清！”佟赫叫到。
偏偏这个时候的倪婉清心里充斥着恨意，所以就大胆了些，“佟赫你吼我，吼我？我还没怎么说她呢。该疼的不是你！你好端端的儿子差点就让她给毁了，现在她又去祸害章一皓那个小子去了！”
“大伯母！”佟正粤脸色很不悦，“该评价她的还不是你。你对她根本不了解！”他已经把怒气掩饰得很好了。这是医院，爷爷还在里面躺着呢。
“你！”倪婉清没想到这个毛小子也敢跟自己这样没礼貌的说话。她翘起兰花指一指，“佟正粤，你跟谁说话呢！”
“闹够了没，没闹够你回家里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佟赫声音压得很低，有点威胁的意味。
倪婉清愤恨的看着佟赫，眼泪到底绷不住流下来。
“妈……”佟潇潇站起来挨着倪婉清的肩头。“少说两句，我们先回去啊！”
张慧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有些不情愿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瞪了佟正粤一眼，那意思是你小子太不懂事了，尽会添乱。她拉着倪婉清的手臂，打圆场，“好了好了，让孩子们看笑话呢，爸爸还在里头躺着呢！”
……
朦朦胧胧的灯光，她的脸轮廓却是异常的清晰。
他和她眼睛对峙，最后坚持到他以为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倒是她先开了口。
她嘴唇发白颤抖的说了一句，“佟正骁，是我错了！”
他心里狠狠地被刺了一下，跟她相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她以低姿态跟他说她错了。他分明是看清她眼底的不服输和倔强，这倒像是他逼着她说的。他微微直起麻木的身子，艰涩的笑了一下，“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儿？”
“我……我当初就不该爱上你！”
他心里一痛，为什么她要在‘爱’之前加上一个‘当初’，多讽刺啊。这个时候她才当面对说她当初爱上过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的表情是不是很难看，他只知道自己的嘴角抽搐了好久也没办法开口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对自己说这句话，更没有勇气问她是不是会对章一皓说出无数次“爱”。
太多的话梗在喉间，艰涩难言，最后他说了一句，“我爱你！不管你记不记得我爱你，我都会爱你！”
他分明是看到她笑了一下，这一笑就笑出来眼泪，“佟正骁别他，妈，的一个大男人给我玩儿世故，玩酸腐！”他的爱，他的爱太沉重，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根本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他拿自己的爱人生命开玩笑，承受不起他的要挟，也承受不起他捏着她的痛处……
他真的是在玩世故玩酸腐么？
要是真的算是玩儿，那么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收心了，他没有……远远地没有……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混沌。才想起自己还在新加坡这边。他慢悠悠的起身在床头摸到烟和打火机，赤着脚摸到窗台边，干涩的烟被点燃，然后眯着眼睛看着脚下繁华的夜色。背后寒凉。
陪他过来是木老七，江涛今天告诉他说章一皓和戚嫣去了医院看了爷爷的。
那个时候他刚刚从一个发布会里抽离出来，浑身乏力的他又被场外的媒体给堵住去路，他不能像那些明星一样高调的逃离追踪，而是面色严肃的简单交待了一些问题，他知道战争远远地没有结束，他还需要坚持很多个这样的场景。
等他靠在车上的时候，就接到江涛的电话，那个时候本来面对一下午的镁光灯和话筒的他已经累到不想说话的，在听到江涛那样说，嘴上淡淡的应了，心里却难以平静。吃了晚饭后晚上回到酒店匆匆的洗漱上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了起来喝酒，然后喝够了才睡觉，谁知道梦里全是他跟她的那些让他心力交瘁的画面，一会儿是在法国的薰衣草田里，一会儿是在雪地里看星星，一会儿是他巴巴的赶去G市接她回B市而她说分手的场景，最后是一个版块是她说“当初就不该爱上你……”
多么讽刺的事情。
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爱了，直到最后放她走的那天他都没有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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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章一皓一直很忙，新的项目他要亲自把关才放心。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应酬什么的他去了一次戚嫣就不让他去了，因为他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医生也偷偷的告诉她章一皓那伤到的肺部这以后是终身都得注意保养。稍有不慎就容易感染。而那些应酬就算是你作为东道主去了能真的滴酒不沾？不抽烟不代表你不会抽二手烟。
所以章一皓只要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应酬交给属下，要是实在抹不开面子的干脆拜托田泽北，田家在B市毕竟威望很足，让座上宾也觉得倍有面子。田泽北回头对章一皓说要他把赚的钱分成给自己。
章一皓把更多的时间给了戚嫣，两人你依我侬的过得十分舒坦，章一皓几乎不让戚嫣单独出门，不过还是陪着戚嫣去富西看过佟昆两次，最后一次还正巧和刚刚从新加坡回来直接赶到医院的佟正骁撞个正着。从那天起章一皓也许是因为忙或者是想到戚嫣而没再提起去医院看佟昆的事情，戚嫣呢也不问，只是偶尔和姚蜜她们一起去逛街。
这一天戚嫣实在是觉得没事情做，就让厨师做了一些菜亲手用保温桶装了给章一皓送去。她在厨房里还跟着看了好些时间，只觉得眼花缭乱的，那飞刀走铲的精致的菜就香气四溢。她想得自己生完孩子一定要学做菜。
出门前她给章一皓去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
章一皓回答，“刚刚从外面回来，怎么了？宝贝想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好，融融的，她分外想念他的软软的嘴唇，微微一低头，脸颊出现两朵绯红。
她细声细气的说，“嗯，就是想你了，你是不是很忙？”
他呵呵的笑着，“忙啊，只是也还好，一想到你和儿子我就没怎么觉得累了。”
他认定了戚嫣肚子里是儿子，他喜欢小子，闺女也好。他那一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她生了个儿子，然后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美，大半夜的把她给摇醒了。在她还迷瞪瞪的就跟她说梦到孩子了。那语气很是夸张，在暗夜里她都能看到他咧着嘴脸上柔和的笑。她本来有很深的起床气的，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很不好，很是恼怒。
章一皓哄了好久才让她消了气睡着。
戚嫣赶着出门，门外边一看到司机将车开出车库停在院子中央，她又说了两句就急匆匆的把电话给挂断了。
章一皓的公司，她之前也去过，大堂接待的看到她也是认识的，戚嫣见对方看到自己进来就提起电话要打，她示意对方不要通知。本来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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