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
他也没看来电显示,迷迷糊糊的接起放在耳边,“喂。”
“还没醒?你生病了?”顾宸的声音在电话另一边响起。
裴煜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没有,昨晚睡得晚了点没起来,你到局里了?”
“早上就来了,已经办好交接了。”顾宸笑着说,“就是一直没见你来,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裴煜搓了搓浑噩的脑袋,“不好意思啊。”他看向一旁还在昏睡着的桑一,“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其实他心里并不想去,他第一次不想上班,不想离开桑一。
“不用,你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想跟你确认一下分尸案的几处细节。”
裴煜心里松了口气,“好,你说。”
顾宸一边翻着案宗,一边跟裴煜确认着,聊完正事,顾宸倏然道,“我听说,之前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叫桑一的女生就是你一直在找的妹妹,真的假的。”
“真的。”
“怎么会这么巧?”
“是啊,就这么巧,我也没想到。”
顾宸沉默了,这份沉默让裴煜莫名其妙的感觉到紧张。
半晌,顾宸肃声开口,“裴煜,有件事按理说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我还是想说。”
裴煜皱眉道,“什么事情这么严肃,你说吧。”
“李伯康的死跟桑一有关。”
裴煜呼吸一滞,捏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为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杀死李伯康的人是江震,他现在已经被正式拘捕,根据他交代,是一个神秘人给他打电话,将李伯康送给他的。”
裴煜愣了愣,下意识反驳道,“这怎么能证明是桑一指使的,那时候她在拘留所,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江震,你们找到证据了?”
“具体细节我们还在查,但这件事一定跟桑一有关,裴煜,桑一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裴煜没有说话。
顾宸叹了口气,“你自己想想吧,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跟她接触要小心一些。”
“知道了。”
挂断电话,裴煜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在思考。
他想,如果这十一年里,桑七一直跟桑一待在一起,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是彼此信任的存在。
如果桑一跟桑七之间彼此信任,那么桑一很多事一定会交给桑七去办。
这是不是就能证明为什么,他那时候才会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桑一绑架李伯康的证据。
因为绑匪根本就不是桑一,而是桑七。
同样这也可以解释得通为什么桑一明明在拘留所,李伯康却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桑一在计划,桑七在实施。
可为了什么?
李承安不惜杀掉一名检察官的外甥女来陷害桑一,桑一也毫不畏惧的借别人的手杀掉李伯康来反击。
他们之间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仇恨,才会实施这样血淋淋的报复。
裴煜疲惫的闭上眼睛,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闪过。
他告诉自己不能仅凭这些猜测就下结论,尽管他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但他需要证据。
倏然,躺在一侧的桑一睫毛抖了抖,开始有苏醒的迹象。
裴煜连忙从床上翻了下去,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床边。
桑一动了动身体,却没有坐起来,她觉得自己身上有千斤重,头也痛的厉害,喉咙像是有火在烧。
她费力的撑开眼皮,哑声叫道,“哥哥...”
“我在呢。”裴煜身体前倾看着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桑一歪头看向裴煜,张了张嘴,“水...好渴。”
裴煜扶着桑一坐起来,让她靠着床头,又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将一旁的水杯递给她。
桑一咕嘟咕嘟将一杯水喝个干净,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放在火炉里烤了一宿,脱水到快要成干尸了。
“我还要。”
裴煜端着水壶又给她续了一杯,“慢点喝,别呛到。”
桑一接连喝了三杯水,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把杯子还给裴煜。
裴煜接过杯子,伸手摸了摸桑一的额头,“好像退了一点。”他把床头柜上的温度计递给桑一,“再测一下,看看降热了没有。啊,张嘴。”
桑一听话的张开嘴,“啊.....”,她脸颊还有点泛红,一双眸子湿漉漉的看着裴煜,模样虚弱又可怜。
裴煜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桑一,哪怕是之前两次住院,他也不曾见过。
他心里瞬间软成了一片春水,这样的妹妹,怎么会是一个操控他人的犯罪分子呢。
他看着桑一的目光根本舍不得移开,他缓缓拔下体温计的盖帽,将体温计塞进桑一的嘴里,“三分钟后再拿出来,我去给你煮点粥,你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我们把药吃了。”
桑一乖巧的点点头。
裴煜吞咽了一下口水,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掐了掐桑一的脸蛋,“真乖。”
桑一笑了。
裴煜转身去厨房做饭,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家,一直跟桑一住在医院里,所以冰箱里没有太多东西,他挑了几样,做了几道清淡小菜。
裴煜将餐食一一摆在托盘上,端着回了卧室,然而推开门却没看到桑一的身影,浴室却响着水声。
“这孩子。”裴煜连忙把吃的放在床头柜上,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曦曦,你烧还没退,不能洗澡。”
“退了,38.3。”桑一干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退个屁!”裴煜心里一急,推开浴室门就走了进去。
桑一背靠墙壁,低头站在淋浴头下,任由温热的水拍打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地面发呆,那模样和猫咪愣神时的呆萌神态如出一辙。
听到门被打开,她在雾气萦绕的浴室中转过了头,湿漉漉的眼眸中带着些许茫然,不解的看着裴煜。
这一幕让裴煜的心猛地收紧,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桑一会在他心里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他喜欢桑一。
他喜欢桑一的那份自信从容,喜欢那份不属于桑一这个年纪的成熟睿智。
但他更喜欢的,是桑一那份不同于人前,只给予他一个人的模样。
那份她隐藏的很深,极少视于人前的脆弱。
就算桑一在外人眼里是个情感淡漠,没有同情心的反社会人格又能如何。
在他面前,桑一只是一个有情绪,有无助,有疲惫的普通女孩。
桑一仅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声音轻软无力,“哥哥把门关上吧,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