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明白，她座下的人，灵根非凡者少之又少。
资质佳的早就被世家刮走，或者寻了别的出路，高二娘这样的，完全是沧海遗珠。
基于门派本身不讲究天资，何蛟也不愿凸显这点，叫众人平白起了分别。
于是清了清嗓子，给五人训话：“如今你们已正式入门，有些话也到了该讲的时候。”
五人见状，全都正襟危坐。
目光一一扫视过弟子们，何蛟方才启唇：“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刚才在师弟师妹前丢了脸，但是，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那一刻。
“人，生而有七情六欲，痛了会哭，难受了会吐，生气了会骂人，吃了饭喝了水就会拉屎撒尿，这是正常的，并不可笑。
“今日，你们踏上了修行的道路，也许几年后，你们早已辟谷，身躯金刚不坏，随手可操控云雨，没有人再能把你打得头破血流，没有事再能让你五味杂陈。
“但是，绝对不要忘了今天。不要忘了你们曾经是普通人，不要忘了你是为普通人的幸福和安全才修炼的。不要因为你已不再是普通人，就蔑视他们的喜怒哀乐，觉得他们浅薄、懦弱、无知。
“本门创立初衷，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力量对抗邪祟，对抗不公，倘若你们因学会了法术，就自觉高人一等，那你们的修行境界，最多堪比朱大嘴，再高深的法术法门，学不了了。
“所以本门多条戒律，务必谨记于心，也不准蔑视任何一个普通人，因为那等同于蔑视结契之前的你们自己。”
五人纷纷点头，有人点的干脆，有人若有所思，有的纯粹是下意识地做了颈部运动。
罢了，道理不是讲一遍就能领悟的，要切身体会才行。
于是她又道：“你们初入门，所有戒一起守住也不现实。所以听好了，旁的戒律，你们偶有错犯，把所有戒律抄三遍送来，再想方设法弥补错误，我便不多追究；然关于赌、酒、色相关的戒律，但有犯者，废去修为，抽一百鞭，逐出师门！”
她说得这般严重，弟子们不由得吞咽了唾沫。
韩高鸣轻声道：“……没听说修士禁酒啊？”
“真按修士遴选标准来挑弟子，还没你们入门的份！”
何蛟拿鞭柄敲了他的肩膀一下，“不愿守规矩是吧，我现在就把何参谋叫来，让他把你体内的鬼眼花取出来。”
韩高鸣想起方才的痛楚，再拿出来一次他可真没命扛了，赶紧摇头：“弟子愿意守规矩，师父不要赶我走。”
何蛟见没人敢出声了，这才解释道：
“赌招心瘾，一旦沾染，人就废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输了去。
“好色过分，无心修炼，易中美人计，更有侮辱妇女的可能。
“酒乱神智，最要警惕。一旦喝醉，说话做事不由自主，犯下所有戒律都有可能，若真酿成大祸，悔之晚矣！”
这些道理，对于丫头小子而言，尚且不能领悟，不过他们也有自己一番顾虑——山寨招土匪也有规矩的，有的要剁手指头，有的要交人头，有的要喝狗血，有的要刺青，哪个听起来不吓人？
相较之下，不喝酒不赌博不贪美色而已，也就不那么难遵守了。
……
训导了弟子们几日，何蛟在郑铁匠的帮助下，做了几辆更结实的自行车。
何蛟自己也是野惯了的人，安全的情况下，她也不愿弟子们日日拘在山寨内，打算每隔七天带着徒弟们出去逛逛，顺便了解一下周边情况。
有了自行车，便无需靠货郎一趟趟走动带消息，没过多久，她便把上回和魔修勾搭的山寨给打了下来。
打下一个寨子，就要整顿上一段时间，幸而第一批徒弟已经长进不少，能够负责安排营内诸多事务了，何蛟能松快些。
但再松快也还是忙，编写文化课教材，制定下一步训练方针，养鸡养鸭养兔子，种灵植种粮食，建茅厕澡堂，加固改造工人住宅，修建新的外墙——总之，又是一阵子没出门。
等到大局方定，天气也已暖和许多，何蛟才再次跨上了她的自行车。
外头的路原是坑坑洼洼的，不过对于土木双修的白蛟营人不算什么，骑一次车就相当于铺一次路了。难得的是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原本不毛的地面也多出些小花小草，教人心情不错。
难得出来放风，何蛟给了充足的时间，大家都享受着骑行的乐趣，有的进行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比赛，有的则跟在后头欣赏初春的景致。
“哎，你们看那儿！东南方向！”
二十忽地提高了声音，几个伙伴纷纷扭过头去。
眼下刚过未时，太阳还未西沉，远处天际线上，却有一抹暗红升起。
起初，那只是天边一抹淡淡的霞光，但很快，那颜色变得愈发深沉。
何蛟也注意到了这景象，刹住了车：“小针，那儿……是不是火山？”
小针因为个子矮，一路上都坐在后座，此刻才从她身后伸出脑袋：“是啊，阳髓就是从那里炼出来的。”
何蛟：“火山附近的天色，一直是那样吗？”
小针回忆一番：“好像上次来时，并没那么红。”
何蛟：“那你们上去时困难吗？有没有遇到谁巡查？”
小针摇头：“那地方黑漆漆的，风景不好看，且凹凸不平很难走，根本没人去的。”
见师父停了车，众人也纷纷停下细看，不成想眨眼间那暗红中就冒出了滚滚浓烟，随即便传来“嘭”的一声响！
那爆炸气劲之大，连离了好些距离的他们都感受到了风中的烟灰气息。
何蛟眉间一颤，随即下令：“小针和高二娘随我前去探查，其余人速回白蛟营，把消息告知何参谋！”
她说话间，浓烟里渗出了闪闪烁烁的橙红，如漫出水缸的水般汩汩流下，很快将天空染了透红。
何蛟二话不说，把高二娘那辆自行车给套到了自己这辆上，然后一路带两人神行过去。
——种地的自然要懂点地理，一座火山喷发周期少说十几年，怎么可能正好就在今年被他们撞见喷发。
就算碰巧，喷发前献天门总要提前派人观察，加固防护结界什么的，而何不染去炼阳髓时，竟如入无人之境，这岂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