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的枪膛本该有保温用的预热器,然而此刻的战士们却只觉得手里的铁疙瘩隔着手套把指骨冰到发痛。
百米之外那头枯瘦的温迪戈,哪怕是站在那里,此刻都越发让他们战栗。
在他们印象里,若是一头温迪戈类型的邪魔族成了这般,多半是长年累月不曾大量进食,不断地消耗着自身的能量,最后仅凭自己那近乎不死的顽强硬挺着,战斗的能力应当是远远不如一般的温迪戈,甚至可能比食尸鬼还容易暴毙。
但维赫黎多特那般严肃,加之温迪戈手中那起码近十吨的金属巨盾放手落地便弄出震耳的动静,很难不觉得这位不速之客非同寻常。
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普通,维赫黎多特早就一开始就拔剑镇杀了,何必回头整备军队……
……他们这次或许真的是要用命来开火了。
当那头温迪戈重拾巨盾踏出第一步的刹那,所有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般紧绷、窒息。
在第三将军宣布开火的一刹那,他们发誓这是他们认真到不可能更认真的时刻。
以往可能需要一秒的时间瞄准,但战士们几乎只用了三分之一秒的片刻便完成了这个动作,第一轮齐射甚至都瞄准着巨盾边缘。
砰——
砰——
砰——
——
……
数百上千的弹丸带着火星飞掷而出,尽管是半自动且发射机构原始,但是动能足以贯穿一般的重甲。
可是,命中的那一刻,只能在盾牌的表面留下微不足道的擦痕。
即使是恰逢幸运而正好命中盾牌边缘后的弹丸,也好似打在了什么坚硬之物的表面,毫无办法令对方停顿哪怕半拍。
渐渐地,风越来越大了。
无形的吹袭一阵阵卷向他们,连连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灌入,他们甚至觉得,如果稍微放松,俩脚只要离地就可能会直接飞起来。
他们平均都有一百斤左右的体重,加上身上穿着的武装,至少也有两百来斤,然而就算是这样,众人都要以歪斜着的姿态才能稳住身形,想要立正近乎不可能。
维赫黎多特以腰间的佩刀刺破地面,虽说令自身不被轻易动摇,但随着这场风暴的越发凄厉,他连近距离搏杀都无法抵近对方。
温迪戈还在靠近,距离他们不过五十米。
第二轮射击、第三轮射击过后,战士们甚至难以抚稳枪身,与其说是在瞄准,倒不如说是单纯地把火铳的枪眼朝向温迪戈。
压迫感迎面而来,从身体到心灵,将他们的自傲彻底碾碎。
结果呢,他们根本没有与温迪戈字面意思上的直接交战,大部分人都看清楚了现状——他们听命也只能是负隅顽抗,那根本不是轮得到他们对付的存在。
温迪戈临近城门口的二十米,他们的有生力量几乎被压制。
第四轮射击几乎少了一半人,第五轮射击迟迟没有到来,因为他们只能专注于自己不被掀翻到天上。
当那些战士发觉身后的武装蒸汽机车在被吹动的那一刻,杀意早就抛到不知何处,之所以还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连逃跑都没法做到。
……
正在贝洛伯格的永久高塔内,其余的卢萨亚高层正在圆桌上交谈,第三将军此去多时,但他们谁都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能用暴力简单对付的存在。
先贤能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将煌的八大家族从九洲上全数镇压,那就算是让禁卫出马,也没法做到那么彻底。
更别提,还要与那些朝廷的无数强者正面冲突。
护国四龙单凭一位便能横扫一个小国,龙化的模样下甚至能够与数个禁卫对抗而不落下风。
根据他们安插在大煌的情报探子所述,当时那四位护国之龙同时出动去阻击先贤进入鸿雍城内,结果连同其他正在朝中的强者一起被温迪戈压制到无法反击。
凭此,他们认为维赫黎多特是没什么办法拦下那位古老的存在了。
然而,他们原以为会是城门的前线处送来线报,却不曾想,战况的消息居然会以意想不到的状况端到他们面前。
——!
一声巨响,永久高塔仿佛被什么轰炸了,整栋楼都颤动起来。
紧接着,上方的墙壁开始发出惨烈的崩溃声。
霎时间,原本十余米厚的,混凝土夹着钢板的墙壁被暗红的一束彻底贯穿,带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最后钉在另一边的墙壁上,将那个人如死狗一般高挂在那里。
“什——!”
他们惊讶、惶恐到几乎说不出话。
维赫黎多特用尽了全力——此刻的模样几乎成了半个鸟人,异色的羽毛掺杂其间,但羽翼尽数被折断,沾满血污,一只手臂不翼而飞,半张脸仅剩一片残破和猩红,整个人奄奄一息。
如同血所凝成的长矛贯穿了他的肩膀,倘若再偏一些,长矛穿透的位置就会是心脏。
“噗……”
他睁不开眼,因为一只已经被血给污浊,另一只被余波碾碎成了烂肉。
一口淤血从喉头涌上,哗啦吐了下来,甚至还有脏器的碎片夹杂其中。维赫黎多特哪里还有将军的模样,只剩下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就在刚才,不出几个回合,第三将军被温迪戈一爪子撕开了他那为傲的羽甲,将那可以抵御刀兵的防护一击摧残,接着又被一矛刺穿,整个人在巨大的力量下飞上了高天,于呼啸的风声里被带到了数千米外的高塔之上。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古老的先贤,错谬的估算令他得到不知算好算坏的下场。
……起码还有半条命,先贤的慈悲留给这个年轻人一次重新做选择的机会。
这时候,这些高居塔内的皇亲贵胄才知道,外面究竟何其骇人。
风暴在贝洛伯格的周围肆虐,一场飓风伴随着严寒即将在此聚拢。
眼力好的一位来到眺望窗前,视野正对城门口,看见了那他们意料之外的惨状。
入口周围百米,已然成了小型冰川似的界域,突兀地嵌入道路上,而始作俑者正沿着大道一步步前进,那些战士除了倒下的,基本都选择了让道,在道路左右目送他的孤独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