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从未真正被阿尔比昂的权力束缚,军队的召集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应对圣教。
刺死的这些人里,确实有圣教的话事人,但并非唯一。
圣教不受议会管辖,亦不被王权左右,正因如此,其私下构建的势力远比表面展露出的要强盛。
更重要的是,摩根与圣教的出现息息相关。
圣教建立那年,正好是阿尔比昂成立的时间,也是摩根第一次站在明面传达末代阿斯兰君主意见的时间。
如此,想要推导出一些事实并非难事——
摩根便是圣教出现的契机,或者说,圣教从建立到运作,全部都在其掌握之中。
对于先贤形象的扭曲也好,对于先贤圣言的淡化也好,这样来看,也就都有了必要的理由。
单纯的利用信仰大肆对民众敛财和蛊惑,可不会把篡改和倒错的任务弄得那么彻底。
摩根并不是一切的元凶,她没那么大的能耐,但不可否认,阿尔比昂的不幸大多都是由她作为幕后推手。
护王骑士们半数选择了漠视,而这样的代价便是数代骑士传承下来,全然忘却了这位祸国的妖妃当初的癫狂之举。
眼下这些骑士,估计自诞生之日就已经默认先贤是圣教描绘的那样吧。
懈怠、纵容……无数人的放过,最后使得整个国度置于危险之上。
阿尔比昂立之不义,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居住在这片国度土地上的人们是无辜的。
既然摩根希望毁灭众群的子裔,那么这些骑士也不会说什么“留她一命改过自新”。
更何况,君王都已经幡然起身,连这位仁慈者的宽容都已不再,他们又谈什么交流——
呲——!
呲——!
呲——!
……
外面,蒸汽阀几乎同时发出尖锐的换气声音。
那显然是护王骑士的圆桌甲胄,然而驾驶者还在此地,那么皇宫外又是谁在启动机甲?
对峙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横祸打断——五米高的蒸汽机甲顷刻间撞碎皇宫的外墙,径直杀向议事厅的方向。
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大厅的墙壁轰然倾颓,充满杀气的金属臂腕此刻急速转向,似乎要抓住骑士们直接镇杀。
只是,护王骑士不单单是能驾驶好机甲那么简单,守护君主圆桌的骑士甲胄的确强大,但不代表他们毫无能耐。
高文挥动着一人高的大剑,门板一般宽阔的剑刃迎向袭来的金属臂腕,爆发出超人的力量,生生用人的躯体撼动了机械的力量。
“到底是谁在机甲里面,出来!”
崔斯坦拨动弓弦,飞箭轻盈而出,但撞上自己的机甲表面却仿佛灌注了千斤压力,直接穿透了关节的弱点,卡住了机甲的动作。
第二箭紧随其后,穿过狭小的窥视孔,直接射中舱门后面的驾驶座。
其他骑士分心去对抗那些机甲,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崔斯坦先行去打开甲胄的舱门,只见本该是他的位置上是一个被画满了诡异纹路的男人,全身赤裸,身上多处明明有着血洞,却不见血从中流出。
箭矢贯穿了他的头颅,但是被命中的地方如同橡皮泥一样,好似没有骨头。
拔出箭矢,将那个来历不明的人拖出,崔斯坦这才看清楚此人的模样。
他隐约记得,过去在珀拉斯卡的冠军典礼上见过此人,只不过和其他冠军一样,都在赛后不久就神秘失踪。
原以为是因为共商联合会的暗杀,却不曾想会在这里见到,只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虽然不知道此人的名字,但看得出此人大概不是自愿协助,他的表情因为长期狰狞痛苦而固定,就算死去,依旧保持着痛苦的面部轮廓。
神经尚未彻底死去,不知是不是纹路的效果,肌肉在无主的情况下带动着关节想要爬回驾驶舱。
其他人差不多也快速将机甲的暴动解决,将里面的人拽出,发现跟崔斯坦这边的一样,跟傀儡似的毫无自主。
亚拉那边,咒言不断抵消彼此的攻击。
大家几乎想到同一件事——
难不成这些人变成这样也是……?
摩根瞥了眼这边,淡淡一笑:“果然还是低估了当代骑士的能耐。真快啊,小伙子们……”
一个眼神的功夫,这些本该死亡的人开始扭曲起来,身体内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像是穿衣服一样在皮肉下蠕动,尝试贴合身躯。
就算斩去了头颅的,也会莫名其妙开始重新聚合。
亚拉嗅到了熟悉但厌恶的气味:
“这是……恶灵!”
在其他骑士顺带一起打倒的蒸汽机甲中,一道白光乍现,接着窜出金属手臂,来到亚拉背后。
光芒钻入羽翼之中,沿着羽毛的路线蔓延,似乎与之融为一体。
亚拉深知恶灵会带来什么——尽管不明摩根究竟做了什么,但现状无疑是恶灵正将那些死者转化为邪魔。
他猛然甩出一道剑气,然后闪过身去,伸手向那些人的所在方向。
“——*纯洁的魂灵啊,以我为光*!”
羽翼扇动,无形的波动震过,那些人的身体虽然稍许沉寂,但效果并不算太好。
毕竟,眼下起码十余具尸骸里面都有恶灵,而他的光芒仅仅一人,而且精神正在不久前被动摇过,无法如先贤那样释放令恶灵退却的光华。
也就是这一瞬间,摩根将对峙打破。
“好了,无用功结束了,小王子——”
阿斯兰王尝试阻击,但亚拉与阿斯兰王同时出手才让摩根无法更多施压半步,仅凭君王一人,还无法在打破无形防御的瞬间将对方毙命。
……当代的君王除了血统和体魄,早已没有圣兽的资质。
他从开战以来能做的,也不过是依靠这份顽强的身躯去不断冲击摩根周身的一层透明光壁,以此为亚拉争取破局的机会。
对于他人而言,如此的模样或许孱弱无能吧。
但是阿斯兰王可以说心慈手软过,但绝无倒向恶的动摇。
大概是阿斯兰王的意志此刻更加纯粹,魂灵脱离了亚拉身上,转而飞向那位君主。
曾经先贤留在大地用以教导众群的无数魂灵之一,古老至极却未堕落的个体,它的逻辑很简单——谁能够带来最为纯粹的意志,谁便能以它的特性去反制恶灵的侵染。
亚拉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种状况。
而阿斯兰王感受到那么一瞬的温暖和清晰在厅外平地上的那些如同天然敌人似的感觉后,当即调转枪头,转而挑过骑枪刺出,偏折了摩根的攻击,然后往其他骑士所在的方向踏出一步,整个人飞了过去。
蛮横的力量让他能够勉强作为战士与骑士们为伍,而魂灵在身,加上刚才的感觉,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轰——
骑枪将第一个将要起身的尸骸生生洞穿,钉在地上,若有若无的光华沿着枪柄直达枪尖,深藏于皮肉之下的黯色顷刻间如接触到高温而蒸发一般,发出尖锐的嘶吼,进而逸散逃走,不见踪影。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其他骑士则是赶来支援亚拉,半数坐上还算能用的蒸汽机甲,与君主擦肩而过,攻势包围了摩根四周。
金属巨人们将此围住,按理来说本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庞大的力量加上战技足以将一个需要邪魔术式才能强大的术士当场镇杀。
然而,摩根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显然多半还有后手。
砰——
破城矛一般的骑士装备径直砸下,足以连城墙都一并轰碎的攻击倾注于眼下的光壁之上,如他们所料,表面迸出刺耳的破碎声。
但,似乎一切仍未结束。
摩根将藏于袖中的手伸出,只见手背纂刻着未知图腾,此刻纹样表面映射着血红。
“你们,见过真正的报丧女妖么……?”
面纱下,笑容是那么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