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这位来自未知文明的机器人朋友,道出了这尘封三十年的真相,先生,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这时,拱形的大门从两侧移开,夜焱迈着箭步从外面走进来,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到她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
阿九见到夜焱,表现出一副傲慢鄙夷的模样来:“原来之前与我通信的是你,可总算是见到真人了,之前你总是不愿意露出真面目。”阿九的眼睛又恢复成了绿色,不过那对绿幽幽的椭圆形眼睛,一直盯着夜焱不放。
“那么很高兴见到您,这位来自遥远文明的机器人先生,也感谢您刚才的陈述,使我们了解到了真相,所以请问您将这枚微型电脑藏在了哪里呢?我想单凭借他们的技术,是不可能将合洛的记忆思维导入这位机器人小姐的脑系统中,也更不可能将这些资料翻译成地球语言,我说得对吧?”夜焱放慢脚步走近,脸上露出十分标准的微笑,仿佛那笑容是刻在上面一般。
“你很聪明,居然猜对了,但是微型电脑的下落,我并不知道,因为它在那场爆炸中彻底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李原恒博士带走的这些残缺资料,也幸亏他当初顺利逃离,不然什么都不会剩下。”阿九说道。
面对真相的一层层剥落,李原恒的脸上浮现出诡谲的笑容来,嘶哑着嗓音说道:“既然他都已经替我说完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真相已经大白,我是不是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皇甫宇?”他缓缓地站起来,一手撑着液体沙发的靠手,吃力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博士,您是这整个事件的见证者,目前您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难道您想回到阿泰伦特联盟那片已经支离破碎的国土吗?您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容身之地了。”皇甫宇低声说道,一改之前的态度,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先生,我想李博士应该是十分想加入我们的人类计划行动,迫于战争,现在这项计划暂时搁浅,当初的研究资料还留在益联共和国太空领域的科研基地内,所以这项计划只能从头开始了,不过有了您提供的资料,人类计划项目一定是会有突飞猛进的进展。安斯臣那边正好缺一个助理,我觉得李博士是十分合适的人选。”夜焱说道,保持着她那不变的笑容。
“这件事,我需要好好地考虑下。”李原恒摆起了架子,他站稳了身体,一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后方站着的织歌看。
“您想通了可以直接找我。”皇甫宇说着,绕回办公桌前坐下来。
此刻的织歌已经茫然无措了,她怔怔地站在阿九面前,完全没有察觉李原恒那令人不适的眼神注视,她望着阿九,等待着他给她最后一个肯定的回答。
“真相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再隐瞒你,合洛的回忆信息已经被封锁了,当前我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阿九提前给了回答,他好像可以猜到织歌内心的所有想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该拥有合洛的记忆。”夜焱来到阿九面前,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一双锐利的眼睛端详着面前这个头大四肢粗壮的银色金属皮机器人。
“为什么不该?合洛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她失去了最亲的人,最后连自己也葬身于这场灾难之中,她有必要带着合洛的记忆活下去,如果没有了合洛的记忆,她就只有冯织歌那十年的苍白回忆,你不觉得她很可怜?”阿九一动不动站着,低头俯视着夜焱,话语中带着嘲弄与不屑。
“甄心九号,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你来到这颗星球的目的又是什么?”夜焱抬起头问他,一双墨黑的眼眸与阿九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对视着。
“我的家园被毁了,我好不容易和这位陌生的机器人小姐一起逃亡来到这颗星球,为的不就是活下去,我们都是被抛弃的,找一个安身的地方不好吗?只不过这片区域,目前来看已经不太平了。”阿九回答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带着刺耳的电音。
“这个理由很好,那么您的这位机器人朋友,就留在我们的母战机上安心休养,您呢,就还是待在您现在所在的地方,除此之外,您不会想去其他地方了吧?”夜焱问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目前这里是最合适的藏身之处,也感谢你们的款待,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了解得如此详细,包括我的身份?还有你,这位漂亮的先生?”阿九注视着皇甫宇。
“从一位朋友那里得知,不过我不会透露他的身份,之前与您交流的也是他,可他并不在这里,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夜焱十分利索地回答他。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因为我不认为在这颗星球上,还有所谓的同伴,你口中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同伴?呵——”阿九嗤笑道,尖锐的声音忽高忽低,听起来更加刺耳。
“我们会很愿意地听您描述您母星球的那些事迹,您知道人类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奇心重。”夜焱说着,嘴角微微上翘,脸上却毫无笑意。
“我不会提起那些往事,我可不会像人类那样会有感情,会恋旧,会怀念过去,目前我所在的宇宙空间就是我的家,想去哪就去哪,谁也拦不住我,从我离开那颗星球开始,它就不再是我可以留恋的地方。”说到这里,阿九的虚拟影像就消失不见了。
作为听取者的织歌,这些谈话并不显得真实可信,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脸上是迷茫与忧郁。
“唐旻,你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这不应该高兴吗?”夜焱走到织歌面前,轻声问她。
“可我不高兴,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我宁愿自己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普通人类,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人,你们的故事编得太好笑了。”织歌摇摇头,眼睛望向空旷处,神情愈加迷茫。
“太遗憾了,你还是不愿意相信,你也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但事实就是这样。”夜焱坚定地说道,一双深邃的黑眸似乎是要将她看穿。
织歌不愿相信,她一言不发,别开脸去,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不敢面对任何一个人,她在躲避,但脚背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不能挪开一步。
尽管夜焱善于言辞,却还是没有说动织歌,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半句,不过夜焱并不生气,而是略显失望与无奈,她的任务失败了,便索性离开了这里。
李原恒也跟着离开了,他走得很快,虽然弓着背,脚步却十分利索。织歌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也想偷偷离开,可她的偷偷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刚想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皇甫宇便叫住了她。
“你真的不记得了?我们现在称呼它为隐者文明?它所在的星球位于Ic1101大星系,属于十分古老的星系,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皇甫宇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织歌的背影一震,不得不停下脚步。皇甫宇迈着大步追过来,绕到她面前,他离得很近,深黑色的眼眸里,此刻已经没有了一丝光芒。他比织歌高了一个头多,织歌只能抬头看他,不过她立刻低下头,并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皇甫宇继续问她,又靠近了几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左右。
“我不知道,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至于机器人的事,我依旧无法接受,对不起。”织歌急忙说道,连头也没抬,逃也似地绕过皇甫宇,疾步踏出大门,最后是跑着出去的,并且越跑越快,头也不敢回,闷头跑到甬道大门口后,才敢停下。身后的皇甫宇倒也没有去追赶她,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脸色愈加阴沉起来,像是在阴暗角落里浮现出的石膏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