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她总是做梦。
梦见寒冷刺骨的大雪。
梦见那一声声哀戚的喊叫，梦见那个为她死在十八岁生辰当日的妹妹。
......
楚明仪又做梦了。
跪在她床边的侍君小心侍候着，唤着着她，“陛下。”
可她的眼前，是漫天的白，那比风雪更加苍白的人依偎在她怀中，轻轻地唤着她，“嫡姐。”
“没有那些男人赋予的荣誉称号也不要紧的，活下去，什么都会再有的......”
风雪声更加喧嚣，怀中人温度不再，没了声息。
楚明仪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老茧的手心，那些茧子都是这些年练武所得，她再不是上一世那个被世俗枷锁裹挟的高门贵女典范。
她脚边跪着的侍君也曾为她挡剑挨刀，可她还是总梦见上一世那个不算亲厚的妹妹。
那个扑到她身上为她挡了一鞭，最后也因那一鞭死在十八岁生辰的妹妹。
那个总是怯怯地唤着她“嫡姐”的妹妹。
楚明仪甚至记不清她的长相和名字，相较于另外两个妹妹，她表现得蠢笨，也太过不起眼了。
可登上皇位后，她总是会梦到她死前的模样，她甚至没梦见自己的死亡，却将那个算是陌生人的妹妹死前说的每一个字记得清清楚楚。
跪在地上的侍君见她眉眼间又有烦躁，小心地起身为她按揉着太阳穴。
待到楚明仪表情再次恢复平日的威严，侍君便小心地退出寝宫，一般这种时候，女帝寝宫里是不准有人留下的，就算他是女帝最宠爱的侍君也不可以。
楚明仪仰躺回床上，却没再睡，运功调息，感受内力充盈的感觉。
那个人的死，如今成了她唯一的遗憾了。
......
楚明仪登上帝位的第十五年，她又梦到了那场夺去生命的大雪，再次睁眼，她回到了第一世她痛苦下场的开端。
可这一次，她带着在另一个世界练得的一甲子内力。
楚明仪从摇摇晃晃地马车中醒来，确定她又回到第一世时，她第一时间便是想见见那个时常在她梦中出现的人。
可最终她也是只是在隔着人群，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在桃园，她见到了那个前世爱上庶妹的一母同胞兄长，余光看到那个躲在树后的人，原本不打算搭理兄长的她有了另一个主意。
她的三妹妹，一个异世而来的灵魂，也是害得她被流放的推手。
楚明仪问她的兄长是否喜欢那个三妹妹，男女之爱，激他说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那人，看着那三妹妹失魂落魄的离开，她心里舒畅了一些。
第二日，她见着了那个影响了她第二世几十年光景的妹妹，楚泠。
不像她记忆中的蠢笨，是干净的纯粹。
回到府中，起先楚明仪只是想好好待这个上上世为她丢命的妹妹，可相处下来，渐渐没了分寸。
她开始贪求更多，将人逼得躲着她。
离开天定国前最后一晚，楚明仪还是偷偷去见了她，睡着的人没有丝毫防备，一片温软。
她甚至产生了将人掳着一起走的想法，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想一切都安定下来后她们有一生的时间来认清感情。
走之前，她还特意嘱咐她手下一条狗照顾好楚泠。
可她忘了这不是第二世的女尊国了，这里的狗训不熟，一不留神会咬人。
等楚泠已经被救回来时，她才得到消息，可她还是将那个对她有大用的狗废了，断了他的四肢扔回大漠，任他在荒漠中慢慢死去。
等她一手建立的国家稳定，她第一时间便是想亲自去接楚泠，得到消息她正在来处安国的路上。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等来了天定国摄政王的兵临城下也没等到楚泠。
等到那被称为邪魔的摄政王都死了，她也未等来她要等的人，只在几年后的某一天，等来了一封厚厚的信。
“嫡姐亲启。”
却只有这封面与她有关，念着她。
几页信纸，却是治国之策，只字未提起她。
喷涌的鲜血浸透了信纸，纸张揉皱，却最终平整地装回了信封。
重来一世，她死时，身边依旧空无一人，只有一幅画像，每次她噩梦醒来时都会画的像。
......
她总是做梦。
梦见那个相拥醒来的清晨，梦见梳妆镜中温软地望向站在身后的她，等着她描眉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