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夜风吹过，紫竹林沙沙作响。
竹叶婆娑，紫色的光华流动，如梦如幻，十分唯美。
然而，顾尘简单的两个字，却如一道霹雳，猛然落在楚云溪的心头，让楚云溪瞪大了双眼。
“尘……尘儿？”
楚云溪呆呆地看着顾尘，她艰难地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尘儿你刚才……说的什么？娘亲……娘亲好像听错了……”
顾尘脸上挂着笑容，他依旧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但他说出的话语，却比深夜的霜还要冷：
“你没听错，娘亲。”
“你刚才问我对不对，我说不对。”
“在雪炎峰的时候，我并没有被顾执夺取身体的掌控权，当时我向你挥剑，只是因为我想杀了你。”
楚云溪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冷。
是今晚夜深露重凝白霜，所以尤其冷吗？
楚云溪浑身都在哆嗦，那股冷的感觉，是由内而外的，是从心底里不断散发的。
“可你当时说……你并不是……”
楚云溪苍白的嘴唇嗫嚅着，还想再为顾尘辩解，替顾尘开脱，不愿相信顾尘会这么冷血无情。
“我骗你的哦。”
顾尘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因为我虚伪惯了，在你面前演戏成了本能反应，所以那天我下意识就说了那些可笑的话，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还会相信。”
“娘亲，我曾经做的那些事，你明明都已经知晓，可你竟然还会无条件相信我，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我是沈惊鸿的儿子，是沈惊鸿生命的延续吗？我觉得不完全是。”
顾尘笑容愈发灿烂，他的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如果不是他全身都是被缝补的疤痕，那他此刻一定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梦幻的光芒流转着，顾尘偏着头看着楚云溪：
“你相信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不愿意承认你的错误。”
“因为我是沈惊鸿的孩子，所以你本能地认为我是个善良纯真的好孩子，认为我比顾执更优秀，哪怕当你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你也依旧不愿意相信，因为你不能直面你的错误。”
“发现自己错了，正常人要做的，是承认错误，改正错误，但你却拒不承认错误，而且还将所有过错都推到顾执身上。”
顾尘此刻是自由的，没有被顾执操纵，他说的这些话，都出于他本身的意愿。
当然，这不代表他洗心革面，只是想以这样的话语，进一步讨好顾执，以便于更大概率地被顾执赦免。
“楚云溪，你不仅做母亲失败，你做人也挺失败的，自私，双标，嘴硬……我几乎找不到你的优点。”
“楚云溪，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变成今天这样？我觉得都是因为你，是你的言传身教，才导致我性格有了缺陷，让我做尽了坏事。”
顾尘还没有对楚云溪挥剑。
但这些话语却比千万柄利剑更加刺痛楚云溪。
不止一个人说她是天底下最失败的母亲。
顾执，顾清霜，顾狂歌，慕容霸……
太多人对她进行这样的指责了。
但她虽然难过，却还可以勉强地让自己忘掉这些话，劝慰自己不要把那些话当回事，左耳进右耳出即可。
可是现在，她最疼爱的儿子顾尘，居然也这么说！
且，顾尘比顾执还要狠！
不仅说她是最失败的母亲，还罗列她一大堆缺点，将她说得一文不值，好像她就是天下最坏，最差劲的人。
“不！不对！不可能！”
楚云溪歇斯底里地呐喊，她双眼猩红，冲着顾执咆哮：
“是你控制了尘儿！一定是你控制了尘儿！”
“你操纵着尘儿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想要打击我，想要让我难受，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上你的当！”
“顾执，你想用尘儿折磨我吗，想用尘儿让我承受最大的痛苦？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不可能会再被你骗！”
顾执被雷霆淹没了，他通过活祭柳雨曦，修为已经顺利提升到了大乘八层。
柳雨曦还没彻底死去，利用价值不曾被榨干，顾执修为也还在继续提升，越来越多雷霆落下，但都难以对顾执造成伤害了，甚至连锤炼顾执体魄、元神都不行了，这样的劫雷所蕴含的破坏力，对如今的顾执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顾执盘坐雷霆中，一边以雷霆祭炼万魂幡，一边扫了眼楚云溪。
顾执没说话，只是将一张留影存声符扔了出来。
留影存声符被激活，光影开始流转。
顾执和顾尘的身影出现在楚云溪眼前。
顾执和顾尘的对话，清楚地在楚云溪耳边响起。
顾尘脑海中的想法，被顾执提炼出来，如今也都被呈现。
刚才还在大吼大叫的楚云溪，音量一下子就小了。
她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身子不断地摇晃。
最终，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楚云溪蜷缩着身体，她觉得很冷，血肉都好像被冻结了。
“尘儿……”
楚云溪看着近在咫尺的顾尘，却感觉顾尘和她隔着千万里远。
顾尘好陌生啊，这是她的宝贝儿子吗？她怎么像是不认识了呢？
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顾尘！
为了顾尘，她可以忽视顾清霜、顾清雪、顾清月的感受。
为了顾尘，她可以放下对顾执的愧疚。
为了顾尘，她可以对流落在外十二年的顾执下死手。
为了顾尘，她可以和顾狂歌大打出手。
为了顾尘，她可以自甘堕落，成魔杀伐，与全天下为敌。
可是……
顾尘呢？
她在顾尘心里算什么？
只是利用对象罢了！
在顾家的时候，顾尘利用她攥取资源。
现在，顾尘利用她和顾执达成合作，用她的命来换取自由。
顾尘心里甚至没有一丝难过，在顾执提出交易的时候，不曾有半点犹豫，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
甚至在出发来瑶池圣地的时候，顾尘还非常兴奋，巴不得早点杀了她！
楚云溪眼里彻底没有光了。
她倒在血泊里，眼泪无声地流淌。
风吹过，紫竹林沙沙作响，风景唯美。
可她，却像是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