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威按住人，白万里从他身上掏出一个零件。
零件的样子，和他摆在操作台上，正在进行最后打磨的那个看起来差不多。
这次八级工考核，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领到的工件也只有一个。
现在一个人有两个相似的工件，作弊的事情已经实锤了。
作弊的工人好像也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脸色发白，浑身抖如筛糠，嘴唇蠕动着看着是想要辩解，但惊恐已经让他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重要的八级工考核上居然闹出了作弊的丑事，好在这次考核是轧钢厂内部的，没有上级领导过来视察，事情还在可控制范围之内。
不过即便如此，李怀德的脸色还是很难看，沉着脸走了过来。
看着两个相似的零件，李怀德命令身边的人检查一下。
一个车间主任拿着千分尺和其中一个零件开始检查。
“各方面误差都在三丝以内，是合格的。”
然后检查另一个。
“工件没完全完成，表面有一道严重的划痕，是操作失误导致的，不合格。”
两个零件，一个合格，一个不合格，情况显而易见。
李怀德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解释？”
作弊的工人已经吓得快哭了，本来是想拼一拼，如果能考上八级工，那以轧钢厂现在的待遇，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但没想到作弊被抓，现在别说考八级了，原本的七级工工级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以后工资会下降不说，这件事更是会被记录档案，在厂里还会被人指指点点，所有人都会在他背后戳脊梁骨。
社会性死亡啊！
一个人要是在现代社死了，还可以在互联网上赚钱养活自己，一辈子靠快递外卖也不是活不下去，但在这个人与人接触更加紧密，事事讲究团体的年代，一个人‘社死’了，这辈子是真的完了 。
“李、李厂长……我……我……”
他现在还能说点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显然不能。
李怀德很生气，显然也不打算听他啰嗦。
“你不用说了，你的处罚我们之后会开会讨论的。”李怀德不留情面地说道，然后看向白万里，“白处长，幸亏你们及时发现了这个手段不干净的坏分子，之后的事情就让我们来处理吧。”
“这个……”白万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在李怀德的多次眼神暗示之下，还是同意了下来。
这个工人既然能提前准备了一个合格的工件来作弊，就表示今天的考核绝对提前泄题了。
而李怀德这个人捞钱归捞钱，但分得清轻重，也知道哪些钱是不能拿的。
和老杨当初的情况一样，八级工对轧钢厂有很重要的意义，对李怀德的政绩也有一定的帮助，所以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收钱让一些没技术没本事的人成为八级工，这样万一在以后哪次重要任务上掉链子，等于李怀德给自己埋了一个炸弹。
这次有人在八级工的考试上收钱泄题，坏了李怀德的规矩，他回头肯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并且收拾一顿。
但李怀德也把事情控制在轧钢厂内部，不想影响扩大，保卫处和轧钢厂说到底是两个单位，从李怀德的角度来说，后续的事情保卫处不参与，他更容易控制影响。
白万里当然可以给李怀德这个面子，不过该有的好处不能少。
李怀德几个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两边领导谈好条件之后，作弊的工人就被带走了，然后李怀德宣布：“继续考试，额外增加十分钟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抓作弊的事情影响到了其他工人的心态吧，虽然李怀德额外加了十分钟的时间，但这次考核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工人晋升为八级工，让李怀德颇为失望。
不过在通过七级工考核的工人里还是有人表现比较突出的，有个叫潘山的工人以41岁的年纪通过了七级工考核，算是很年轻了，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好好钻研技术，有不小的机会能晋升成为八级工，李怀德对他表扬了几句。
等所有考核结束之后，李怀德立刻开了轧钢厂内部的小会。
这个小会开得非常快，大概李怀德也不想等一天让流言发酵，所以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关于作弊工人的处理结果就出来了。
“噗噗噗，全厂同志请注意，全厂同志请注意，现在广播一条处罚通告。”
“在我厂于今日下午进行的八级钳工考核上，七级钳工段勇企图利用作弊手段通过考核，幸及时被我厂保卫同志发现并且阻止。”
“段勇这种行为严重破坏了技术考核的公平和正义性，对其他兢兢业业，努力劳动的工人同志造成了极大的不公平，行为极其恶劣，性质严重，现在公布其处罚结果。”
“段勇工级由七级降为五级，罚扣三个月工资，罚清扫厂内厕所三个月，罚两年内禁止工级考核，五年内禁止申请厂内一切优秀评选。”
轧钢厂内部好久没有这么重的处罚力度了。
毕竟刘海中、易中海这些名字都已经是历史了，之前张康健作为敌特被抓虽然闹得很大，不过处罚他的是轧钢厂外的事情，而这次段勇则完全是轧钢厂内部处理，沉重的惩罚让一些曾经有过作弊心思的工人听得都心惊肉跳的。
不过大部分工人都不会对段勇有丝毫的同情。
“呸！什么玩意儿，工级考试还想作弊，活该他被罚！”
“这次考试是被抓着了，也不知道他以前的考核到底是凭本事通过的还是作弊没被抓到！”
“我看他肯定是半桶水晃荡，不然真有本事的人哪里会想着去作弊呢？”
“段勇考试作弊，我看他的徒弟未必不会有样学样，说不定他们师徒一群人的考核成绩都有猫腻呢！”
“对，我经常看到段勇的那群徒弟聚在一起，肯定没琢磨好事。”
段勇作弊的事情肯定不招人待见，招来了全厂的口诛笔伐，甚至有些工人还闹着要让段勇和他的所有徒弟全部重新进行考核，因为他们怀疑这些人的工级都是靠作弊得来的。
这也是李怀德希望的结果，众人的目光和火力都集中在段勇身上，那之后轧钢厂领导内部隐秘的人事调动就不太会引起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