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窗牖大开,窗下放着冰鉴,楼外的热风进了这楼里也被褪去了燥热。
李柔贞妆容精致,就连笑容也是恰到好处:“夏姑娘,今日是我招待不周,你要怪就怪我吧。”
“李小姐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怀夕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李小姐把姿态放得如此低,倒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居心。
李柔贞扫了颜延之一眼,目光看向怀夕手腕上的藤蔓:“方才我在这楼里,瞧着夏小姐手腕上的藤蔓能变成十丈长,之前在袁家的事里,我也听说过这藤蔓,只是有些好奇,想看一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括?”
“雕虫小技罢了。”怀夕答道,并未取下藤蔓给李柔贞看。
李柔贞的笑意一凝,也并未放在脸上,反而说道:“夏小姐刚来,水榭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也有这样的机括,我只是出于对园子里其他公子小姐的责任,询问一番,不知道方才的事同夏小姐是否有关?”
怀夕不禁看向颜延之,难道,颜延之没有向李小姐说这件事?
“我阿兄中了道玄子的幻术,差点坠湖,公子小姐们说只是逗趣,我想着,或许是因为天气燥热,他们很喜欢,便略施小计罢了,李小姐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果然还是问罪,只是这李小姐是个笑面虎罢了。
李柔贞露出惊讶的表情,眼里还是好奇:“真的是夏小姐做的啊,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所有人看到根本没有的火呢?”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这事,李小姐还是去问道玄子吧。”怀夕没有心情留在这里给这位小姐解惑:“此事,我认下了,李小姐还有事吗?”
从始至终,怀夕就没有想过隐瞒,这京都还真是吃的人地界,她只有露出自己的爪牙,才能让那些人稍稍避让一些。
李柔贞没有想到怀夕这么轻易就认下了,方才她对着颜延之旁敲侧击,颜延之都顾左右而言他,自己不得不亲自把人请来,她依旧面带笑容:“既然小姐认下了,还请小姐向今日的宾客认个错,此事就当是了结了,否则,日后若是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无益。“
今日在李家的青朴园出了这等子事,消息不日就会满天飞,实在有损李家的名声,所以李柔贞才不得不留下怀夕,让她对这件事情负责。
“啊?”怀夕装作懵懂的样子:“方才不是逗趣吗?难道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我是看诸位公子小姐好像很喜欢如此嬉戏,李小姐难道没有看到,方才他们都很开心吧?逗趣而已,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坐在怀夕对面的颜延之不禁垂下了眼睑,这位夏小姐还真是记仇。
李柔贞依旧一脸笑意:“今日出席文会的公子小姐,都出自京都的勋贵之家,是大雍朝的脊梁,我真的是为夏小姐好,只要道个歉,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还能时常来往。”
怀夕不禁笑出了声:“听说吐蕃军攻来时,京都的勋贵之家都忙着拖家带口往南地迁移,倒不像是大雍朝的脊梁,反而像是......”
所有人都看着怀夕。
“丧家之犬!”怀夕双唇轻启,眼里是隐藏不住的嘲讽:“李小姐,你说,是不是?”
饶是李柔贞贵女的外壳再坚硬,这一刻也有些支离破碎,她知道夏怀夕说的是对的,如果当初不是夏云霞,他们都会南迁。
大雍朝重文轻武,这就导致,即使夏云霞立了如此不世之功,也只能任由文官摆布,若不是那块幽蓟十六州的大饼,现在只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李柔贞脸上的笑容装不住了,却还是苦口婆心地说:“夏小姐,我真的是为你好,现在是因为众人都盼望着夏将军真的能如她下的军令状那般收复幽蓟十六州,但是,若是没有呢?夏家叛国之事还未有定论,夏小姐真的不给自己留丁点后路吗?”
“难道李小姐的意思是,今日我向诸位公子小姐道歉之后,他日我蒙难之时,大家敢在圣驾前仗义执言?”怀夕的笑满是凉薄。
李柔贞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她在京都见识过太多的人走茶凉,明哲保身,更何况夏家是叛国,万一真的问起罪来,谁敢相助,就是同党:“夏小姐,真的不道歉吗?”
“是啊。”怀夕轻飘飘地说:“不过,让我道歉也不是不行?”
李柔贞露出一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欣慰表情,微微颔首。
“但是他们要先向我表兄道歉。”
李柔贞眉头微皱:“不可能!”
怀夕缓缓起身,看向许孚远:“走吧。”
许孚远慌慌张张地起身,跟着怀夕,十分担忧地想说什么,但是这种关头,他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不能让怀夕落了下乘。
李柔贞纵横京都的富贵圈,从未见识怀夕这样不堪教化的人,气得脸色发青:“夏姑娘,你就不怕整个京都的公子小姐都排挤你吗?”
怀夕止步、转身:“一群宵小罢了,何必记挂在心。”
李柔贞简直要被气死了,这个夏怀夕凭什么如此高高在上,只是一个叛将之女,难不成以为自己的皇亲国戚,夏云霞若是能收复幽蓟十六州就罢了,否则,这夏怀夕就会被挫骨扬灰。
一旁的颜延之也赶紧起身,果然,女人的争斗虽然不见刀不见血,那也是招招毙命啊,这么一会,连他也躺着中了几枪,原来在夏小姐的眼中,自己也是宵小之辈啊。
就在怀夕出门时,一个婢子脸上带笑,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是一个精美的盒子,芳香四溢:“小姐,江小姐让人送来了梅花膏。”
怀夕只是瞟了一眼,径直下了楼,这梅花膏盖着盖子,竟然还有如此浓郁的香味。
李柔贞本来被气得半死,听到了梅花膏,心情好了一些:“好,拿来瞧一瞧。”
颜延之也跟着他们下楼,见裘安修着急忙慌地去追怀夕,他赶紧一把拉住他:“这怀夕姑娘不是可以结交之人。”
裘安修一直十分尊重自己的这位表兄,但是听到他的话,还是变了脸,直接甩开了他的手:“你知道什么?”
甚至不等颜延之再说一句话,他就直接跑下了楼:“怀夕姑娘,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