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身亡的消息在秋风中传遍了九州。
夏贺良因为愧疚而自戕,一瞬间,景国不仅失去了国君,还失去了一员大将,顿时整个朝堂上下一片哀恫。
大雍朝堂却一派井然有序,如今东宫有琅琊王妃看顾,倒不需要怀夕费心了。
每日下了朝会去福宁殿看一看赵溪亭,即便有自己布的阵法,他的状态还是越来越差。
当冬日的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十六州的积水完全退去,菏泽被冻得坚固无比,北境响起了战鼓。
寝宫之中,怀夕正在给花浇水,卫都知走了进来:“少师,陆大人和祝大人求见。”
怀夕把水壶递给一旁的宫人,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陆九渊和祝允明面有喜色,手上拿着札子:“景国上下或许是还没有从国君身亡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焦将军一路挥军北上,畅通无阻,北境几个府城已经开始迁民了,若是此时去,可以分得大片的土地,且能免三年的赋税,所以,即便有人担忧景国会反扑,还是有不少百姓愿意北上。”
怀夕点了点头:“着手安排迁都吧。”
“现在吗?”陆九渊有些惊讶。
“是,现在就着手。大雍失了十六州太久,以至于龟缩在南地一步都不敢上前,若是想要完全掌握北地,必须迁都,要让百姓看到我们一统南北的决心。”这些日子,怀夕越发的凌厉:“传令给焦将军,若是攻入景国都城,屠门氏留活口。”
“是!”
这一战如怀夕所料,并未胶着太久,景国先是遭受了十六州的洪水,后又遭受国君身死,良将自戕,全国上下已经被断了心志,屡战屡败,很快就被攻破了都城,萧颍川投缳而死,景国,灭国。
当大雍迁都的消息传出来时,不仅北境的百姓都要北迁,就是南地的不少百姓也拖家带口北上。
又是一年端午,朝堂重回开封,举国上下欢庆,周边的小国派使臣来贺。
西夏派来的是永安王夫妇,怀夕亲自接见了他们,喝了几杯薄酒,本来要回去睡觉的,卫都知却匆匆来请,眼底又惊又喜:“少师,陛下醒了。”
怀夕一愣,抬步就往福宁殿去,虽然迁了都城,但是布局没有变,当她赶到后,陆九渊他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这大半年对大雍的朝臣来说恍若一场梦,没想到十几年的筹谋都没有做的事情,仅仅大半年就做到了,不仅收复了十六州,还直接吞并了景国的国土,此乃千秋功业,他们都能在史书上落得一个美名,若是此时赵溪亭醒来,那就真的是双喜临门了。
当怀夕看到赵溪亭的脸色时,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
赵溪亭看起来气色很好,但是他眼底青黑,已经是将死之相,就算现在能醒,也只是回光返照。
果然,赵溪亭开始交代后事:“虽然朕每日都昏迷不醒,但是能听到你们谈话,此番能统一南北,少师居功至伟,封其为太师,朕薨逝之后,太子登基,还是由太师监国,诸位大人辅佐......”
赵溪亭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了,就怕自己死后,权责不明造成朝堂震荡,当交代完所有的话,他让朝臣们都出去了,独独留下了怀夕。
赵溪亭褪下手上的那串古朴的佛珠递给她:“我死之后,留下这么一个大摊子给你,太子还小,还要辛苦你多年。”
怀夕接过那串佛珠,没有做声。
赵溪亭却笑了笑:“往日你总是没有正形,我总想着等等再同你说,幸好没有说,现在也没有必要说了。”
佛珠入手冰凉,只稍稍握一会也就暖了,怀夕没有问赵溪亭要说什么话,人都要死了,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江山好好交到太子手中。”
“好。”赵溪亭靠在大迎枕上,他终于力竭,再也说不说一句话了,他只是盯着怀夕,眼底似有水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怀夕眼底潮湿,看了他一眼,大步出了寝殿,打开了门:“陛下宾天了!”
......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又恰逢新帝登基。
大雍上上下下又是忙活了大半年,才堪堪理出头绪,每日朝堂之上争吵不断,甚至大打出手,怀夕头痛欲裂,只希望太子赶快长大。
太子自从登基大典之后,就再未出现在人前,已经两岁多的太子不能行,不能语,实在会引得众人担忧。
景国的都城被攻破之后,焦将军抓了屠门氏阖族送往开封府。
怀夕在开封府的监牢里见到了屠门氏阖族,这些日子的牢狱之灾已经把他们折磨得没有人形了,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见他们的原因。
屠门氏的族长是一位消瘦的老者,即便如此落魄,也保持着风骨。
怀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是尔等告诉我如何开启那九座铁塔,我可饶恕你们,甚至可以让你们官复原职。”
那族长伏地不起:“若是我等知晓,定然相告,可是我们真的不知。当初屠门棂怕消息泄漏,只单线联络族人,我们不知道她同谁联络的,大雍的那一支都死了,更是没有了头绪。”
怀夕沉默地扫过他们,其他的人都跪地磕头:“请太师饶命,我们真的不知晓,若是知晓,定然相告。”
怀夕转身出了监牢,吩咐一旁的禁军:“屠门氏阖族发配宁古塔,若是有关于铁塔的消息相告,可活命。”
“是!”
发配宁古塔,九死一生,屠门氏这些人的嘴巴严,看他们能严到何时。
如今新帝登基,有琅琊王妃照料,怀夕便搬到了宫外的太师府,毕竟君臣有别。
前脚刚进了书房,后脚夏云霞就端着银耳汤走了进来:“白家的几个孩子都寻到了,我已经在外面重新买了宅子,把他们安置好了。”
怀夕点了点头:“你决定了就好。”
“几个孩子也是可怜。”夏云霞犹豫了一会:“明日我就搬过去照料他们。”
“好。”
夏云霞看着低头看公文的怀夕,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了书房,在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她一身紫色官袍,孤冷、强大,却又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