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就趴在吴秋秋肩膀,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脸就贴着她的耳朵。
她只需要稍稍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样子,余光中模糊看到很白很白的半张脸。
但她不能转头看全貌。
她给对方烧了买路钱。
然而对方没有放开的意思,还是搭着她的肩膀:“我跟你回家吧?”
不能拒绝,会激怒对方,她只为找到长发吴秋秋的魂魄,并不想节外生枝。
也不能答应,对方会真的跟着走。
买路钱行不通,证明对方意不在此。
吴秋秋迅速从书包掏出一个折叠好的纸房子烧了过去。
“姐妹,我给你烧个新房子过来,你收拾收拾搬新家吧?”
“咯咯咯咯。”
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笑声。
那双手终于没有搭在吴秋秋肩膀上了。
“有新房子住了。”
女鬼兴高采烈准备入住新家。
有家意味着不用当孤魂野鬼了。
吴秋秋也松了口气,捧着引魂灯继续往前。
这一次,她成功找到长发吴秋秋的魂。
摇了摇铃铛,那缕魂住进了引魂灯。
接着又去找其他魂魄。
一整夜的时间,吴秋秋几乎走遍了整个吴家村,才将长发吴秋秋的三魂七魄收集完毕。
对方没有任何执念,这才过去短短时间,三魂七魄都已经开始稀薄。
最先消失的,是记忆。
而这一整夜,她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拦路野鬼。
它们有的想吹灯,有的想上她的身,也有的只为买路钱。
好在吴秋秋对付这些孤魂野鬼已经得心应手。
所以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
在引魂灯熄灭之前,带着长发吴秋秋的魂魄回到了纸扎铺。
也刚好,院子里的蜡烛也燃到最后一点。
“新朋友回家了。”
吴秋秋捧着灯和多多他们介绍。
多多不满:“她算什么新朋友?没少给秋秋姐姐使绊子。”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我杀的,那一刀,什么仇怨也还完了。”吴秋秋笑了笑。
多多的小纸人转过了脑袋,没有搭话。
这时候,流浪汉大哥他们也回来了。
几人身上的防护服已经满是脏污。
进屋就把面具一扯,大口大口喘着气。
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完了。
“那玩意,太可怕了,它,它学我们说话,差点把我们都骗了。”潘宇飞心有余悸。
关键是,他们进去的每个人的声音,都被学得惟妙惟肖,根本分不清真假。
因为九阴太棺里环境昏暗,他们差点就中招取下防毒面具。
关键时刻幸亏有流浪汉大哥提醒。
原本他们对这什么虫多少还带着轻视,觉得吴秋秋可能夸大其词了。
但亲眼见识过后,才明白,吴秋秋还是保守了。
那浓缩的百草枯,一瓶下去能让几亩地寸草不生的玩意,对着尸皇虫喷下去它居然还活蹦乱跳。
要喷好几下,等个十几分钟,它们才会有死掉的迹象。
不过吴秋秋也没说错,它们虽然学人说话,又数之不尽,但是一听到手机里婴儿的啼哭,它们就仿佛碰到了天敌一样,一动不敢动,甚至还微微发抖。
他们甚至不敢想象,这东西但凡有一只逃出来,以它们超绝的繁殖能力,寄生在人体里面,还模仿人说话。
那用不了多久,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皮囊下面是血肉,还是一只只尸皇虫?
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这东西,一定要杀光,杀绝,一只不剩!
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又谨慎,生怕漏掉了一只,一整夜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哪怕最后杀光了,他们也还是一遍一遍的检查。
潘宇飞歇了一阵,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吴秋秋。
“秋秋妹妹,流浪汉说这是你外婆。被我们烧了,现在连人带盒只有五斤了,你节哀。”
吴秋秋接过盒子,目光紧紧看着。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外婆半年多前就已经与世长辞,谢谢你们把她从里面带出来。”
她要离开吴家村,带着外婆的骨灰,也比迁坟方便。
“我们把你外婆尸骨烧了以后,又在墓室放了一把火,确定一只虫卵都没有留下,我们才离开的。”
流浪汉大哥说道。
他们这杀虫大队,差点没被捂死在那墓室里。
“这次因为村里的事,都麻烦大家啦,一会我们就离开,到县上我请大家吃饭。”
吴秋秋笑容开朗。
哪怕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好像也没有对她造成多大影响。
“还能让你付钱啊?”
余顾走出来,摇摇头说道。
“正确的,饭肯定让老余来请,你一个小妹妹,捂好自己的荷包,我们又不是什么不要脸的人,还要你请吃饭。”
金丘挠挠头,壮汉的脸上黑黢黢的,也看不出脸色。
流浪汉大哥抽了抽鼻子,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得劲的?
“我明白,但饭我一定要请。”
人总要知恩图报的。
她现在没什么能耐,但一顿饭,她咬咬牙还是能请。
说起来,距离三个月限期越来越近了。
她事多缠身,也没时间去搞钱......
哎头疼。
而且,她还记得手机里,还躺着个死人,在乱葬岗给她发了坐标。
也不知道有啥目的。
以及罗希的父母。
罗希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罗希的家族似乎一早就冲她而来。
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大学,正常工作?
吴秋秋不知道。
上天给她安排的路,从来就不是坦途。
她翻山越岭,却发现前面是更高的山。
那又如何?
她要做打不死的偷油婆。
顿了顿,吴秋秋觉得偷油婆不好听,算了算了。
偷油婆谁爱做谁做。
反正她不要死。
她要活。
众人笑着。
都在因为解决了一桩差点形成的灾难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至此,吴家村的事情,才算彻底解决。
吴秋秋将引魂灯放在小纸人面前,给纸人点上睛,把里面的魂魄装进了纸人里。
纸人的眼睛很快就灵动了起来。
然后机械地转动着脑袋。
“这是什么地方?”纸人开口,声音还是长发吴秋秋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吗?”吴秋秋问。
“你哪个?”长发吴秋秋的声音多了些不耐烦。
吴秋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忘了也好,你叫吴火火你记得吗?”
“什么狗屁名字那么难听?”长发吴秋秋嫌弃道。
“那没法,我们一个叫吴秋秋,一个叫吴火火,你就叫吴火火,就住在这个纸人里头,也不要嫌弃,纸人我画得像明星,没有委屈了你。”
吴秋秋拍拍纸人的脑袋。
纸人嫌弃却无奈的接受了吴火火这个名字:“好吧,那这里是哪里?”
吴秋秋也没有解释太多,就说:“这里就是做纸人的地方,不过我们要离开了,你先呆着,我去收拾东西。”
吴火火从桌上跳下来,打量着四周,巴掌大小的纸人,走路有点迈不开腿,十分僵硬。
她在一点一点适应。
吴秋秋看着她走来走去,慢慢的,走路没那么僵硬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是亲人?”吴火火问道。
吴秋秋皱了皱眉。
从血缘上讲,算是。
但长发吴秋秋已经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暂住在纸人里面的灵魂。
还是不是亲人,吴秋秋也不确定了。
所以,吴秋秋回答:“不重要。”
今天要彻底告别吴家村,纸扎铺的一切,都要带走。
所以,和吴火火结束对话后,吴秋秋便钻进卧室收拾外婆留下的东西。
自己今后还会开一家纸扎铺,不会让这门手艺在自己这里断了。
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吴秋秋安慰自己。
而她没有注意到,吴火火的纸人看了她的背影片刻。
只是纸人没有表情。
所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隐隐有一道低低的声音传出。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