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调查能如此顺利,还是要归功于政策方针的变化。
因恶意打压而被冤枉,背上莫须有罪名的人们;在劳动改造过程中,忍受不了心理与身体的双重压力,家破人亡的人们。
终于,陆续洗清了冤屈。
回城后,那些曾亲眼目睹,自家一步步走向残败的人,憋着一口恶气,对革委会展开打击报复。
过去,如日中天、风光无限的革委会,衰落下来。
他们成批落马,权力逐渐分化削弱。
这使得官官相护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遏制,也减轻了调查的难度。
近期,省城对内整治力度大,抓得严。
一听风声,便赶往吴城,展开了全面的调查。
吴城革委会成员们如临大敌,本就摇摇欲坠的官帽,在内外交困下,彻底摘了下来。
经此一查,很多藏在暗地里的肮脏事,浮出表面。
其中,那位与王副厂长关系不错的革委会高层,也被揪了出来。
他的家人,在战战兢兢地等着审判结果之余,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
后来,为了发泄愤怒,隔三岔五地来王家砸东西。
都是被王健害的!
对于王健而言,将李娇娇的名声败坏,逼至休学,以及成功追回二百块钱。
这些,皆是他满意的点。
然而,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生活陷入了一团乱麻。
两个年幼的孩子,不断受到惊吓,嚎哭不止。
而本就对他父母不喜,嫌他们累赘的媳妇。
现在,面对层出不穷的幺蛾子,更是深感不满,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此刻,望着家中一片狼藉。
王健也说不清,自己是否后悔去吴大举报李娇娇。
在他的设想中,这件事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而且,他分外谨慎,特意挑选无人的时候,单独说与系主任一人听,根本没想把事情宣扬出去。
关于包庇投机倒把一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说出来的。
一方面,他父母是为了还恩情,才帮忙的,本质并不坏;另一方面,同样是身居高位,总会有行个方便的时候,他相信系主任也能理解。
更何况,在那种孤立无援地情况下,若不将前因后果,一一道出,系主任更不会相信他。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意外,又怎会按照规划的发展呢?
这一次,两方人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与此,李娇娇得知学校开除自己后,痛哭流涕地去向系主任质询。
对于这个结果,她怎么也接受不了。
太不了,还钱就是了嘛!
可事情已成定局,学校辞退的决定,无法更改。
这场纠纷,在小范围内,引起了重视。
李娇娇才平复情绪,就迎来了居委会的人道主义宽慰,其核心思想却在暗示她,赶紧把钱还给王家。
说到底,事情总要解决的。
她再无法逃避,只好想尽办法还钱。
而家中刚还清亲戚的债,才舒坦两个月,根本没多少余钱。
无奈之下,只能求到顾华荣面前,将他攒下的一百多块拿出来凑凑,才勉强还清。
针对此事,顾家人无一不觉得丢丑。
尤其是胡红珍,只觉脸都快丢尽了。
要她说,当初就不该折腾。
而当顾莹莹得知后,也惊掉了下巴。
果然是个扫把星!
她心中又气又恼,极其郁闷,既看不惯李娇娇舒舒服服地上学,更不愿顾华荣把钱搭进去还债。
如今,她不再是只知嘴上逞能,性格单纯的小姑娘了,而是变得务实。
毕竟,她马上上高中,家里却负债累累。
顾华荣早就跟她说过,那些是给她攒嫁妆的钱!
这是在侵占她的利益!
李娇娇遭此重创,情绪低落消极,整日待在家,避不出门。
这次,面子里子,全丢完了。
她对王健恨到了骨子里,可拿他毫无办法。
一心只想,来年报考燕大。
她要考燕大!
她不允许重活一世,还处处不如沈柠!
“爸,该吃饭了。”李娇娇轻声开口,打断了顾华荣心头的惆怅。
到了下班点,顾华荣却迟迟未归。
李娇娇不时张望着楼道口,一见到他的身影,马上殷勤地起身,忙着摆菜盛饭。
一举一动,自然而熟练。
不再像刚嫁进来时,还让胡红珍伺候她。
等碗筷摆好,一家子人整整齐齐围坐在桌前,等待顾华荣入席。
此时的顾华荣仍沉浸在思绪中,毫无所察。
李娇娇余光观察着他,对方目光正停留在一张大团结上,默默出神,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他竟还藏有私房钱。
李娇娇收敛惊讶的神色,不敢多言。
如今,家里一切开支,都落在顾华荣肩上。
如果得罪了他,谁来挣钱养家?
“哎,来了。”顾华荣回神叹气,步伐沉重地迈向餐桌。
众人坐等着他一起开饭,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幼崽。
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呢?
在主位上坐定,顾华荣目光扫过众人,他心里明镜似水。
不论是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是为了家和万事兴。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怎么撒手不管啊!
当然,这并不是顾忌着要靠顾伟养老。
年初顾深抛下决绝的话,他从心底里就没当回事。
父子,父亲与儿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再怎么样,他也是顾深的爹!
唉,不过这个家确实越过越不如,没有盼头啊。
一个个像着了魔一样,陷入疯狂,整日沉浸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而今,李娇娇整日坐在门口,借着门外的光线学习。
顾伟也同样如此。
在他看来,上次未能考上,原因就是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学习。
甚至,他将顾深考上清大,归结于对方卖掉了工作,全力以赴地备考。
相比之下,他并没有付出如此多精力,没考上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大胆的提出,要将工作卖了。
这并不是一时冲动。
他在厂里,一直很压抑。
因为王副厂长的事,工友们一直暗中排挤他。
可一经提出,就遭到了众人反对。
胡红珍不同意,李娇娇也不同意,
甚至顾华荣也不同意。
顾华荣想得很简单,难道人人效仿顾深,就都能考上大学吗?
这是要脑子的,别的不说,光说学习这块儿,顾伟着实欠缺了点。
再说了,考上大学,还不得靠他供。
他不太愿意。
胡红珍想得很浅显,却也是关键所在。
钢铁厂工作是铁饭碗!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都进不去。
她觉得,都是李娇娇一天到晚叨叨着考大学,把顾伟给带偏了。
因此,胡红珍对李娇娇越发不客气,指使她干各种活,想借此断了她的心思。
除了顾昊相关的事,其余一概不问。
李娇娇则是犹疑,这样真的值得吗?
也许顾伟命中无大学缘,先安心上班,等攒够本钱,再去做生意不是更好吗?
可不论她如何掏心掏肺地劝说,顾伟始终不松口,认死理。
甚至,次数多了,他还怀疑她别有用心,不想他优于她。
时隔半年,顾伟和李娇娇再次报名高考。
这次,他们力争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