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蔚蓝的天色渐渐明露,天边的红晕还未透过云层。
“喵~”一只通体全黑,眼冒绿光的猫儿,趴在一座小院墙头上发出细长的嘶叫声,让原本只闻脚步声的巷子,添了丝声响。
自离开那座破败且不起眼的小院后,不多时,沈诚眼皮猛地一跳,觉出异样,对方自认隐蔽,实则灼灼的视线,早已出卖了自己。
沈诚故作不知,在拐弯之际,余光瞥向身后的一团黑影,继而脚步轻越一转,迈着稳当而又急促的步伐,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终是将那团黑影远远甩在了后面。
待他走出巷子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加快脚步,挤入了市集拥簇的人群之中,并在一个身材壮实的大汉身后一站,冷眼盯着巷子口。
几乎是下一秒,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从巷子中跑了出来,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左右张望,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沈诚定睛一看,这不是李家大儿媳朱燕的弟弟吗?他跟着自己作甚?
如今沈李两家关系骤降,已形同路人,但同在一个大院,也算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碰上面,对彼此的近况自是十分了解。
虽曾与李家儿媳朱燕有些小瓜葛,但碰见她,或者李家任何人,沈诚都没什么好尴尬的。毕竟自己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反而一直避之不及。
倒是朱鹏常常上李家打秋风,偶尔沈诚也能碰到,并在婶子们唾弃的言语中,他还知道了朱燕弟弟的粗略为人。
“呸,真晦气。”在原地站了一会,朱鹏耷拉着脑袋,失了精神气,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又转身回了巷子里。
刚刚那人定是沈诚。
想他做了一夜的美梦,在梦里正快活着,却被尿憋醒了。本想纾解一番,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可谁知走出公厕,抬首却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朱鹏眼里精光一现,睡意瞬间消了大半,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而后偷摸地跟了上去。
他自幼生在这条巷子,对这里的人和物再熟悉不过。而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偏偏在这个时间点现身于此,约莫昭示着一种可能,他是要去那座院子。
想到这里,朱鹏的心跳不由地加快了。
他平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也没个正形,更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可干,只混迹在各个阴暗地带,像投机倒把的事更是没少做。
在监管时期,这种私下交易活动都是集中在黑市,但近年来监察力度已远不如以往。因此,城里一度踊跃出了多个交易点。
虽然监管不严,但并不意味着举报后不被调查。
哼,这个沈诚,他早就识得他了。
当初,他因聚群斗殴被抓起来后,蜕变了不少。此后,不再只单单在外边鬼混,还是会时不时搞点小钱回来。
有次,他回得早,家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朱母还没下班,朱燕也不在家。
之后,他发觉朱燕时常在傍晚时分出门。
朱鹏尾随过一次,才知道她是去和一位钢铁厂的男职工见面。
本来他心里自喜,估摸着沈诚就是他未来姐夫了,没曾想才将将过了几天,李家上门提亲了,结果兜兜转转还是便宜了李家小子。
想想朱燕在李家受到的窝囊气,朱鹏恼怒不已,定是沈诚抛弃了他姐姐,呵!
一路上,朱鹏始终与沈诚保持着一段距离,唯恐稍有不慎被发现,但又紧跟其后。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摸清沈诚的意图,探其究竟。等他抓到沈诚的小辫子,到底是敲诈一笔呢?还是直接将人送进去蹲着呢?
然而,朱鹏跟了大半天,也没见他往那座院子去。
相反,这小子一会儿向东拐,一会儿向西转,把他在自家的巷子里给绕晕了,一溜烟的工夫,人就跟丢了。
真可谓是,玩鹰反被鹰啄了眼。
另一边,见朱鹏回了巷子,沈诚神色一敛,反跟了上去。
只见其在那座院子门口来回踱步,后又晃晃悠悠地进了朱家院子。
这时,沈诚才相信朱鹏只是恰好碰到他了,而不是蓄谋已久。
但,他肯定不能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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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番折腾,耗费了不少时间。
回到家,沈诚放下菜篮,倒了一大杯水,仰头一饮而尽。沈建国已经去了厂里,只留有一碗小米粥摆在桌上。三两口喝完粥后,他并没有多作歇息,就将篮子里的两条大黄鱼拿出来,其中一条大黄鱼突然打了个挺,在手里一滑溜,险些没拿住。
沈诚定定心,用了些手劲,将其中一条刨开洗净,另一条放进水盆里养着,准备晚上做红烧鱼。
“嗒..嗒..嗒..”时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回荡,清脆而规律,指针一格格地移动,缓慢地指向了十点。
沈诚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出门。他手肘撑在桌面上,眸光紧盯着指针,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拎起用油纸包好的大黄鱼,满腔意气地出了大院。
既是第一次上门,不好两手空空。
更何况,还是去许家,他可不得在许家父女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过,也不能过于隆重,会显得太刻意。
思来想去,沈诚决定带一条大黄鱼过去。这既不会过分寒酸,也不至于过分贵重,让人难以接受。之所以选择大黄鱼,原因有二,其一,图个新鲜,一年到头,新鲜的鱼也吃不了几次;其二,以往几次一起吃饭时,他发现许星格外喜欢吃鱼。
也是因此,才会有那一出跟踪戏。
不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否则,整个暑假真就荒废了。
对于这次请客吃饭,许家父女二人相当重视。
一大早,许志刚就攥着钱票去排队,或许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排队的人并不多,更别说他来得早。
很快,就轮到了排在队伍前列的许志刚,他觑了眼案板上白花花的肥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师傅,给我切两斤前腿肉。”
“好嘞!”师傅手法娴熟,一刀割了两斤前腿肉,分毫不差地递给许志刚。
许志刚接过肉,又瞟了一眼案板,要他说,前腿肉好是好,就是太瘦了。
可没办法,谁让女儿喜欢呢。
近两天,因一场谈话,许家父女不欢而散。
许志刚郁结于心,难以舒解。照常而言,许星好不容易回来承欢膝下,他理应心情飞扬。
然而,他愁啊。
就在前两天,王媒婆再次登门,询问许父是否有意向在吴城找个女婿。
其实,王媒婆上门多次了。在许星退婚后,她就来问过,可许家说过段时间再作考虑。后来,许星又要备战高考,这事便耽搁了。
在王媒婆眼中,许家姑娘年纪是稍大了些,但她相貌柔美,品行端正,且还是清大的高材生,相当抢手。
甚至可以说,整个吴城都找不到几个配得上许星的。
尽管如此,吴城仍有不少人想请她说媒。其中,不排除一些没有自知之明,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也有条件相匹配的。
这不,一位退休的老书记慧眼识金,看上许家丫头了。
这位老书记年轻时可是个厉害人物,家里条件好得不得了,儿子和儿媳都在京城当干部,孙子也很有出息,虽然没考大学,但却是吴城农业部门的正式职员,工作既稳定又体面。
因此,王媒婆特意前来问问,如果许家仍有意在本地找个女婿,是否要两方见一面,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