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孟夕岚似叹非叹道:“太子即将登基即位,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也是后宫未来的主人!”
她一面说这话,一面摊开手掌,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本宫这辈子把太多东西抓在手里了。本宫抓得太多,抓得太紧。如果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
焦长卿听出她话中的惆怅,继而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娘娘,您应该很清楚,就算殿下登基即位,他仍然无法在前朝和后宫独挡一面。殿下需要娘娘的辅助,时时刻刻,所以,娘娘不能不可有松懈之心!”
他字字中肯,眼神坚定。
孟夕岚深深看他:“你为何总是这样直言不讳?本宫明知你是好心,可忠言逆耳啊!”
焦长卿闻言嘴角微微勾起。“如今在这宫中,微臣是离娘娘最近的人,别人不敢说的话,微臣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微臣敢做。微臣会一直陪着娘娘,直到……”
话到一半,他突然顿了一下,不再说话。
孟夕岚淡淡一笑:“怎么不说了?”
焦长卿缓缓摇头:“微臣不说了,有些话藏在心里总比说出来的好。”说完这话,他的眼底泛起阵阵涟漪,跟着他又笑了笑,笑容略显苦涩。
他不说,孟夕岚也能明白。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抛弃了太多东西,如今她连皇上都能放弃,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也会被她放弃……
“不要担心,本宫离不开你,太子亦是如此。”孟夕岚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似有宽慰之意。
焦长卿闻言只是抿唇微笑:“微臣知道。”
这宫中的秘密都在他的手里,娘娘离不开他……除非,她找到比他更厉害的人。
焦长卿自信满满,如今他站的这个位置,无人能够企及。
陈嬷嬷被太子重罚处死的消息,在宫中一经传开,便是上下哗然。
周燕儿心里原本对谢珍珍充满了怨气,可听说此事,她除了震惊,就是诧异,根本顾不上幸灾乐祸。
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有人打听清楚了。
陈嬷嬷故意设计了沈丹,结果被殿下发现,太子妃亲自求情,也没能保住她的性命!
孙雨云听了这事,吓得都哭了。她含着眼泪来找周燕儿,还带着吴华轩一起。
“燕儿姐姐,我害怕……”
孙雨云一来就红着眼睛说话,抽抽噎噎的,仿佛死的那个,是她的奴婢。
吴华轩倒是稳重些,只是静静坐着,眼神收敛。
周燕儿喝茶平气,看了一眼孙雨云,难得耐着性子安抚道:“惹祸的人又不是你,你怕什么?太子妃针对沈丹,和咱们无关,咱们管好自己就是了。”
孙雨云又是抽搭一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吴华轩适时接话道:“我听说,沈丹只是因为花粉过敏病倒了而已。殿下却如此动怒,一下子就处死了陈嬷嬷!”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话,这个沈丹不容小觑。她虽然只是个奴婢,可对殿下而言,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周燕儿握着手里的茶碗,暗暗用力。
“小看她的人是太子妃,不是我。”
她一直都知道,太子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在,一个皇后娘娘亲自安排的人。
“姐姐,因着这件事,殿下不会很快消气的。咱们该怎么办?”
孙雨云一脸急切,想要让她帮忙给自己拿个主意。
周燕儿看着她们二人,微微蹙眉道:“你们问我,那我又要去问谁呢?”
孙雨云攥紧手里的帕子,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姐姐,咱们仨是一起进宫的,理应一条心……”
周燕儿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吴华轩一眼。
没错,她们眼下的处境看着相同,可一旦情形有变,待到日后,她们要彼此争宠,一分高下的时候,还能这么一条心吗?
周燕儿目光微闪,静静道:“既然殿下那么在意沈丹,咱们就对她客气些就是了。过有太子妃娘娘的例子摆在眼前,往后怕是没人再敢动沈丹的主意了……”
孙雨云和吴华轩对视一眼,继而又道:“这么说,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礼物才好。”
周燕儿冷冷一笑:“你们自己准备吧。反正,我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讨好一个宫女。”
除非太子给沈丹一个正式的名分,否则,她是不会对她有所表示的。
她是侧妃,而沈丹只是一个宫女,尊卑有别,这是规矩。
……
整整一天过后,沈丹方才退烧,睡了这么久,她总算是恢复了点精神。
焦长卿得了太子的吩咐之后,虽然没有一直留下,但还是每隔半天就过来看看。其实,他是心中有数的,只是不想让太子觉得自己心生怠慢。
“沈姑娘身上的红疹,因为没有抓挠,所以不会留疤。”
焦长卿看着沈丹呻吟出声,转身对太子殿下道:“殿下,她估计很快就醒了。微臣还要回皇上那边……”
长生闻言点一点头:“你去吧。”
当焦长卿带着太医们退下之后,长生坐在沈丹的床边,看着她因为退烧,汗出如雨的身体,忙吩咐宫女替她擦身。
宫女们小心翼翼,给她擦身换衣,而长生一直留在殿内,毫无避讳。
须臾,沈丹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长生。
不过,她的视线模糊,看得并不清楚。
长生垂眸看她,伸出大大的手掌,轻轻地拨弄着她额头的碎发,深吸一口气道:“你总算是醒了……”
沈丹缓缓睁大眼睛,稍微定了定神,好不容易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
太子的眉眼间充满了担忧,眼神亦是疲倦的,他定定地看着她:“还难受吗?”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让沈丹心生恍惚。
“殿下……”
她想要坐起身来,却被长生伸手按住。
“躺着别动,你的身上还没好……”
他的语气仍是温柔的。
说话间,宫女们端上汤药来,正欲伺候,却见殿下摆手。
“你们都退下吧!”
他亲自接过药碗,见温度正好,最宜入口,便对沈丹道:“起来喝药。”
沈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满脸诧异道:“奴婢不敢……奴婢自己来。”
长生长臂一伸,将沈丹揽住身前,把药碗往她的嘴边送去,只让她喝药,不让她说话。
汤药酸苦,沈丹喝得直皱眉。
长生拿起小碟内的蜜饯,送到她的嘴里。“吃吧,吃完就不苦了。”
沈丹含着蜜饯,不安发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长生没说话,只是抚着她的头发:“没事,我只是想对你好些。”
沈丹病了两日,脑子里微微有些混乱。她稍微想了一下,方才想到,那日她不小心碰到了花粉之后,便病倒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晕倒了才是。
长生见她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便道:“你先什么都不要管。等把身子养好了,咱们再说。”
沈丹有话想问,却是精神不济。
长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轻抚她的脸颊,她脸颊的温度,让他心安,而指尖轻微的触感,更是让他流连忘返。
那种差点失去她的感觉,实在太过让他在意了。
药劲儿上来之后,她更是昏昏欲睡,什么都顾不上去想了。
待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已是翌日一早。
太子去上早朝之后,小宫女们过来送药,和沈丹提起此事。
“陈嬷嬷死了?”沈丹当场震惊,耳朵里嗡嗡作响,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姑娘别急……这身子才刚好……”她们语气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奴婢们跟了殿下这么久,还从未见殿下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沈丹,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可是,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得意,反而是神情沉重。
殿下居然为了她,要了陈嬷嬷的命?!
她可是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啊。如此一来,太子妃又该如何?
……
自从陈嬷嬷出事之后,太子妃娘娘便整日闭门不出。
她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不去见太子,只是一个人呆着。
内务府的奴才之前过来回话,说陈嬷嬷的尸首已经被送出宫外了。
宫女们听了也不敢过去传话,纷纷避之不及。
谢珍珍闷在房里的第三日,孟夕岚派人过去,请她来慈宁宫说话。
谢珍珍本是不愿去的,可她不敢违背皇后娘娘的吩咐。
她稍微收拾一番便过去了,和她预想的不同,孟夕岚端坐在主位之上,满脸笑容地等着她。
“给母后娘娘请安……”
孟夕岚不等她行礼,便伸出手道:“瞧你这气色,看着像是病了。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笑容温和,语气关切,倒是让谢珍珍怔了一怔。
她原以为皇后娘娘会对她兴师问罪呢。为何……
“孩子,你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孟夕岚见她发愣,便又道了一句:“之前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唉……说起来,太子他的确是太不近人情了,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