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像蝴蝶翅膀般缓慢眨动着,孟引桢俯下身,去听她的心声。
她虽喝了很多酒,好在酒气不大,反倒是酒精把她身上的香味全都发酵了一遍。
玫瑰的香气越来越馥郁,面对着她,仿佛是对着一整片盛放的玫瑰花。
“你要什么……”
孟引桢循循善诱,低沉的声音如蛇信子一般往尹漱的耳朵里钻。
“要……”
尹漱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孟引桢轻轻移开了,“看着我……好不好?”
“……我要你……帮我……”
孟引桢作势就要去吮她的唇瓣,尹漱却将头扭了过去,“我还没……卸妆……”
然后她竟然像是有神力一般,把孟引桢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大床陷了又陷,反倒把尹漱弹到了孟引桢怀里。
她真醉还是假醉?
孟引桢无奈笑笑,哄着她,把人抱到了浴室。
她浑身都像没骨头一样,站都站不稳,孟引桢只能又把她抱坐在洗手台上,下面还细心地垫了层软毛巾。
尹漱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趴在他的肩头,嘴里碎碎念,“我要卸妆……我不要长痘……”
“好好好,不会长痘的……”
孟引桢觉得自己在哄女儿。
他看着酒店给准备的那些瓶瓶罐罐,微皱着眉头,香奈儿的好用吗?
他不是很懂。
孟引桢修长的手指把标签一个个翻出来看,终于找到了卸妆油。
他按出几泵,在掌心搓化,然后转移到尹漱脸上。
之前她打电话嫌弃卸妆很烦,孟引桢就在手机上自学了卸妆技巧,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荣幸至极。
她睡眼惺忪,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不是她的家,也不是那个茶室。
她视线左移,看到了一张圆桌,上面已经摆了些食物,还有一盆水插的绿色植物,清新淡雅。
再往前,是个男人的身影,一身黑,肩宽腰窄,正在回电话。
如此优越的身高与身材,也只有孟引桢了。
尹漱觉得那背影怨念十足。
也是,她这次以身试险,不仅醉酒还伤了人,最后还是要麻烦他出手解决。
他应该觉得自己很烦吧。
执拗着要靠自己,最后却还是搞得一团糟。
连她都很气自己。
可这就是她作为女性的生存困境,有太多无法言说却又避不开的雷区。
这样想着,尹漱坐起身,却惊觉自己身上竟然只有一条浴巾。
难道,昨晚他们酒后乱性了?
尹漱有些懊恼,他们的关系虽然有所回温,但远不到那一步。
她不想轻易让他尝到甜头。
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开这道口子,分了就是分了,永不回头才是正道。
尹漱裹紧浴巾,默默下床。
并不打算和孟引桢说任何一句话。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孟引桢挂了电话,走到她跟前,十分自然地伸手要把她抱回去。
“昨天……我……很抱歉……”
“然后……谢谢你……”
尹漱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十分心虚地推开了他。
“把衣服换上,我们聊聊……昨晚没有发生任何事……放心……”
孟引桢递上几个纸袋,尹漱接过,但并不想聊,“……我想回去。”
“没有人不让你回去,但……尹漱,你知道你选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我知道……我不后悔……”
尹漱闭上眼,逃避的态度十分明显。
她知道他又想说回到他身边,他会帮她护她这样的话。
兜兜转转,他依旧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想和他吵,只想粉饰太平。
她把袋子里的衣服一件件翻出来,从里到外都有,看来昨天醉酒的自己很闹腾。
“我要换衣服了……”
“我在外面等你……别想跑……”
*
衣服很合身,那么多次的亲密接触,他倒是把这些东西记得很牢。
尹漱拧开门把,看见客厅里孟引桢坐在单人沙发上。
手肘支在膝盖上,掌心撑着下巴,在闭目养神。
腕上的手表折射出一段光芒,西装裤熨烫平整,裤脚往上一小段,露出嶙峋的脚踝。
他的一切都在优雅的秩序之内,但尹漱知道他很累。
跨国救人,有点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意思。
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她不想和他争论什么,只想静静离开,让他休息。
其实孟引桢的累与她所想截然不同。
他是无处发泄的累。是感到被抛弃的累。
昨晚,立在花洒下冲冷水澡,那种毫无凭依的感觉,让他越发地渴望她的温暖与紧贴。
只是……她始终没有表态。
要还是不要?
他的心一直被放在火上炙烤着,无人问津。
孟引桢很警觉,尹漱稍有动静,他就抬起头,毫无停顿地起身,拦在了她面前。
“我们聊聊……”
他一步一步把她逼回房间里。
尹漱跌坐回柔软的大床上,她攥紧床单,刚要开口,孟引桢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先说了话:“考虑换经纪公司吗?”
看似商量的语气,实则应该是先斩后奏。
“你已经帮我换了?”
“我知道你不愿退出这个行业,所以,一个成熟稳妥的经纪公司可以确保以后不会再发生如此荒唐的事……”
尹漱知道他忙前忙后辛苦了,也不想放什么狠话,只说:“我也知道要学会借势,但你送一个连爬都不会的人直接一飞冲天,你觉得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
“可是你配得上最好的一切……”孟引桢倾身上前,一把握紧她的两个手腕,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只是你以为的最好……”
“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审视我的生活?难道回到你身边继续做一个附庸品就是最好的吗?”
尹漱看甩不开他的手,直接张嘴咬他的虎口。
她主动给他机会,不是让他反过来继续控制自己的。
尹漱下了狠劲,但孟引桢还是不松开。
甚至得寸进尺,吻上她的唇,不让她再说话。
这是一个充满情绪的吻,也最直接地勾出了原始的欲望。
孟引桢开始往下去吻她的脖子,细而密,沉醉又温柔。
但最终以一个耳光结尾。
“别让我讨厌你……”
尹漱把衣领理好,就要出去。
孟引桢拉住她,质问道:“是不是除了我,什么男人都能帮你,唯独我不行?”
“你告诉我啊,我在你眼中,就这么地一无是处吗?”
“我的人,我的爱,你都不要,对不对?”
孟引桢一连串的问句,把尹漱钉在原地。
她望着他那红红的眼睛,于心不忍但还是斩钉截铁地说:“对,我不要什么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男朋友,我要的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两年了你还不懂?你不懂我为什么不走你早已铺好的电影路,而要单枪匹马地闯模特圈……你真的想好好维护这段关系吗?”
“我再来问你,如果我一辈子都是个要被你护在身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豌豆公主,你真的敢保证会爱我一辈子吗?你敢吗?”
她的一句句质问散落在房间里,敲击在孟引桢心上。
他保持了沉默。
但沉默震耳欲聋。
我敢,一直都敢。
我想给你无尽的爱,给你完满的婚姻,给你一生的无忧坦途。
可是你一直退缩逃避,甚至连联系方式都要删个干净。
这是在防我,还是在防你自己?
尹漱你才是那个胆小鬼。
他很想告诉这个胆小鬼,独立不是严格到变态的公私分明,不是锱铢必较地非要和他划清所有界限。
独立更不是一种只要碰到他就过敏的病症。
他的出发点只是最单纯的爱。
但孟引桢不会亲口说出这些话,因为爱她,他愿意背负不爱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