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指责，苗春芳脸上挂不住，她气得回头去看李罗金，后者只低头闷声不吭的在抽烟，跟茅厕里的臭石头一样。她狠狠的把手里的衣架往地上一砸，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哭着喊道：“能耐了，儿子都开始骂娘了，我这是养的什么白眼狼啊！”
她又哭又喊的，比之高晋德的那个妈不遑多让。李延宁现在看着她就仿佛是在看高晋德家那个胡搅蛮缠又不可理喻的胖老太。
她吵的人头疼，李罗金抽着烟抬头瞪了她一眼，沉声喊道：“你闭嘴！”
苗春芳没想到自己老伴儿也这么嫌弃自己，她看向李垚，李垚站在边上局促紧张，李淼又在李延宁的怀里哭，李延宁的脸色也在爆发的边缘，整个屋子里鸡飞狗跳的。
李延宁想不明白，明明童妍在的每一个早晨都是温馨又和谐的，怎么他妈一来这日子就跟鸡飞蛋打一样。
李延宁不想跟他妈吵，见李垚还穿着睡衣，他吩咐：“李垚去洗漱换衣服，早餐在桌上，吃了我送你去上学。爸你也吃，吃完了跟我一起送完孩子就直接去医院。”
说罢他就抱着李淼去了洗手间，给她洗脸，又问她找来皮筋动作笨拙的给她扎头发。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童妍做的。看着比他缠起来的并不好看的甚至是不太成型的马尾，李延宁原本可以求助他妈的，但听着他妈在客厅里嘴巴的碎碎念，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有点难看。”李延宁又补充了句，“一会儿你去学校了跟谢老师说一声，让谢老师重新帮你扎一下。”
李淼乖巧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从镜子里委屈巴巴的看着李延宁。李延宁心疼死了，问她：“奶奶打的哪里？还疼吗？”
李淼眼泪又下来，点头抽噎，“疼。”
“奶奶为什么要打你？”李延宁问。
“奶奶让我穿破了的那个衣服，我不愿意，我说我要自己选，奶奶就生气了。”小李淼瘪着嘴，可怜兮兮的说，“衣服破了，妈妈说了再不穿的。”
李延宁觉得自己的心像高压锅，里边的气压已经快要爆掉了。他用毛巾将李淼脸上的眼泪擦掉，说，“你自己去选，可以自己穿吗？”
李淼点头。
李延宁去了客厅，苗春芳嘴巴还在不停的抱怨，还指责起了李罗金，说他什么事不管，只会说她。
“妈，现在已经不是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了，现在的小孩她有自己的想法，又不是没有好的衣服，为什么你就非得让李淼穿破衣服呢！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穿你拿回来的舅舅家的破衣服，我是捡破烂的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破衣服，什么破烂，他们小了正好给你接着穿有什么不对吗？那衣服是不能穿吗？”苗春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延宁很烦躁的抓了抓头，说，“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两个表哥穿着新衣服我只能穿他们不要的破衣服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我觉得很丢脸，因为他们总是笑我只能穿他们不要的破衣服，让我一直觉得我只配穿破烂！我现在有条件，我买得起新衣服，我不想他们像我小时候那样只能看着别人穿新衣服自己却穿破衣服，我不想他们跟我小时候一样自卑！”
苗春芳站起来，指着李延宁，“穿个旧衣服就自卑了？你那个年代穿旧衣服的多了去了，每一个都跟你一样自卑吗？你看你那两个表哥，每天就知道穿穿穿，读书差的要命，到现在都一事无成，我要不压着你一点，让你不把心思放在衣服上，你能有现在的成就？你现在还来怨我，你有什么好怨我的！”
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的问题，甚至觉得她儿子能有如今的成就也是她的功劳，磨砺了他的性子，才让他如今能挣到大钱在临市买房。
李延宁是秀才遇到兵，在苗春芳的嘴下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他说什么都苗春芳都能找出理由，说这是为他好，却从不问他这个当事人觉得这样好不好。
他不说了，他去洗漱，苗春芳却还跟在他身后，像是要把她占的理一二三四的全部都说出来。
“要不是小时候省下这些买衣服的钱，你连书都没法读。衣服有的穿就行，你看看你现在，你这么有出息，你回去谁还会瞧不起你不成？”
“你也别怪我打淼淼，这孩子啊不打不成器，你小时候我打你还打少了吗？不是我天天拿着棍子在你后面逼你回家写作业，你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
“是，你们现在是城里人了，瞧不起我们乡里人了！我是乡里人，但我一个乡里人都能把你抚养长大，让你这么有出息，就说明我的方法是对的，你们要想孩子有出息就得按照我说的来做，这才是正确的办法！”
“那小李淼嘴巴子利索着呢，这么小就知道要穿漂亮衣服，那一柜子的都是童妍买的吧，净知道花钱，也没说给垚垚买，我看垚垚天天穿他那个破校服。她不就是觉得我喜欢孙子，觉得我对她不好，所以故意虐待我孙子吗？”
“妈！你胡说什么？！”
李延宁恼了，这李垚和李淼都还在家里呢，她这么大声音说话，不是让李垚和李淼多想吗？
他烦了：“李垚的衣服鞋子和李淼都是一样的，他穿校服是因为学校要求每天穿校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每次在孩子的面前说这些！两个孩子跟童妍都挺好的，就是你这张嘴总是不停的挑拨离间！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奶奶，嘴巴不说话不行吗？”
童妍说他，她又说童妍，这是幸亏童妍不在家，童妍要是在家，这会儿指不定已经是天下大乱了！
“我怎么挑拨离间了？我说的就是实话！”苗春芳不甘示弱。
李延宁冷着一张脸不搭理她了，他叮嘱李淼李垚赶紧吃早餐后，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李垚已经吃完了，书包也收拾好了，正等着李延宁。
李淼还在吃，她吃的慢，见李延宁出来，她突然说：“爸爸我还没有喝牛奶。”
李延宁看向李垚：“你喝了吗？”
“没有。”李垚下意识的看向气呼呼坐在沙发上的苗春芳，犹豫了下，说，“爸爸，要不今天就不喝了吧？”
“你妈叮嘱了，说你最近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你这么大了其实可以自己冲奶粉了。”
李延宁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了两人奶杯去倒水，走到面前才发现直饮机没插电。他们家的直饮机一直都是插着电的，调的温度也是刚好入口不烫的温度。
“这插头谁拔了？”李延宁看向李垚。
李垚抿了下唇，又看了眼沙发上的苗春芳，小声说：“奶奶拔的，奶奶说水要烧开才行，说这个水喝了对人不好。”
李延宁也不想争吵，去厨房倒水，却发现厨房也没热水。他顿时感觉那股气直冲天灵感，所有的不爽都在这一刻再也掩盖不下去了，他就站在厨房的门口冲苗春芳吼道：“妈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你来你就好好的住着，我不干涉你的习惯但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们的生活习惯？我一大早上的我已经很忙了，我赶时间你看不到吗？以后我们的东西你不用就不用，但你别动！”
李延宁重重的将奶杯掷在了桌上，浑身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从餐桌前抱起李淼就冷着一张脸往外走，嘴里还喊了句：“爸，你跟我一起，我送完他们就带你去医院！”
这中间完全不给苗春芳任何说话的机会。
苗春芳被吼懵了，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拔了直饮机的电而已，李延宁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她指了指直饮机，嚷道：“你再插上去不就完了吗？”
“插了就能直接用吗？它把水烧热不要时间吗？我要在这里等着吗？等着它把水烧热了再给李垚李淼冲奶，等你弄完他学校都要放学了！”
李延宁不想再说了，叫上他爸说赶紧走。
苗春芳还想吵，但见李延宁只叫了李罗金没叫她，她连忙问：“那我呢？”
“你就在家呆着吧，我想安静会儿，我不想跟你吵架。”
李延宁现在听着他妈的声音就觉得火气腾腾的往上窜，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明明童妍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怎么他妈一来就鸡飞狗跳呢！
“那不行，我得跟着一起。”苗春芳赶紧抓了包就跟上，“我要陪着你爸去看病。”
李延宁头疼，他不想再说了，只叮嘱她：“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我脑袋要炸了！”
苗春芳刚想开口，就感觉李罗金扯了她一下，她这才闭了嘴。
送两个孩子上学的路上还算安静，苗春芳没再开口，只在李垚下车的时候她叮嘱李垚好好吃饭，说晚上来接他放学。
待李垚走远后，李延宁才说：“你可真是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