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不止一次的想象过:
如果从前四哥第一次对她表露产生夺权的心思时她便能第一时间阻止,会不会就不能害的他落得如今凄然下场?
又如果兰纳被迫选择去留之时,她坚定的让她回去蒙古,随便她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或许她都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相夫教子,知足常乐……
元稹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如今的局面是不是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如果她就以顾阿衡的身份死在马嵬坡上,没有重活过这一世,那么李显或许就不会为护她而产生夺权心思,兰纳更不会因为她而坚决要求跟来澧朝……
如果如果如果……她想象了那么那么多的如果,却也只是把自己困在自责的怪圈里,无论怎样都再也换不回两条鲜活而炙热的生命!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看到的只有兰纳和李显死去的画面反反复复的回放!
一次次的重复经历着、感受着失去至亲的苦痛!
那般极致的痛楚就一点一滴的渗透着、折磨着她!
脑袋疼得就要炸开,身体瘫瘫软软却好似不受她的控制!她慌张的尖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只能胡乱摸索抓挠、不停挥打着双手!
但凡是能被她触碰到的东西,全部叮叮哐哐掉落一地!
陶瓷瓦片撞击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茶盏炸开时四分五裂的碎片扎伤了她的手掌、手臂,可她却似没有痛觉,光着脚又踩了上去!她脸颊烧的通红,双眼迷乱似乎没有焦距!
只离开一小会儿功夫,去端些饭菜回来的秦莹刚走到门口,就清楚的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登时就惊的她一把扔掉饭菜,任由碗筷碎了一地也顾及不得,她猛地推开门直接冲到元稹身边!
“元稹!元稹!我是秦莹!你不要激动!冷静!冷静一下!”秦莹用力搂住元稹的肩膀“对不起!我不应该留你一个人在屋里!对不起……”
奈何元稹虽然如今体弱,但她毕竟是上过战场、混迹军营的练家子,根本不是秦莹一个弱女子就能轻易摁得住的!
“滚!…滚开!”
元稹大脑彻底一片混沌,她不顾一切的挣扎着,感受到手臂被束缚的同时她的反抗更激烈了!就仿佛回到了那夜在承乾宫里,她被李邺丞的亲卫禁锢着手脚,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兰纳和孩子惨死在自己的面前的那一刻!
那是一场噩梦,更是一份永生永世都无法令她释怀的伤痛!
“元稹!李元稹!求求你不要吓我,元稹……这可怎么办才好!来人、快来人啊!”
秦莹摁不住元稹,生怕再弄伤元稹,她禁不住哭出声来!双臂紧紧的环着元稹,随便元稹的指甲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狰狞血痕!
王府里的仆人这才闻声而来,可还不等他们进屋,就见两道身影比他们更快的闪身进入!
元稹开始逐渐失去控制,忽然出现一记掌刀就重击在她的后脖领!直接将她敲得昏了过去!
秦莹累的满头大汗,哭的满脸是泪水,见元稹安静下来靠在她怀里,她这才微微松一口气,待看清来人,却是心里一惊,语带诧异“皇……皇上?苗公公?”
来不及细想,她又故作自然的赶忙帮元稹扣紧衣领的扣子!
“元稹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爷她自从那夜……之后便时常如此,大夫说是受了刺激重创所致,叫什么应激,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逐渐恢复!”
秦莹万般小心且恭敬的答道。
李邺丞未再吭声,他穿着一身青白便衣长衫,俊逸龙威的脸上阴气沉沉略显疲态。听着秦莹说完,他眉心蹙成川字,弯腰就将元稹从秦莹身侧抱起来,然后稳稳而小心的将她放在榻上!
那动作极轻极柔,好似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秦莹伫立在床榻边看着这一幕,不自主的担忧至甚,攥紧手捏住自己的衣摆。
“王妃,太师大人这几日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吗?”苗维德有眼力见的替皇上问道。
“是。”
秦莹叹了口气“不过爷她还是清醒的时候居多,但就是不怎么肯吃东西,妾身硬把食物塞进她嘴巴里,才算是哄她勉强吃进去点!不至于脱力!”
“皇上,不如调几名太医出宫来为太师诊诊脉?”苗维德试探请示。
却见李邺丞绷着脸摇了摇头,然后又抬手指了指元稹,开口淡淡道“找几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什……什么?”
苗维德和秦莹几乎同时瞪大眼睛,心有戚戚都觉着自己听错了!
“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还要朕重复第二遍?”
李邺丞脸色阴沉“找根绳子把元稹的手脚都捆起来!如若不然,一直任由他这样疯下去,不仅会伤了别人,更会伤及他自己!”
“妾身明白了,妾身这就去找绳子!”
秦莹心知这也不失为一个情急之下的办法,眼下这种情况,保住元稹的性命才至关重要!
王府上下已然忙作一团,李邺丞更是抽调了数十名精锐亲卫,就代为守在端王府内外!
美其名曰是保护端王殿下安全,其实是李邺丞怕元稹会偷着逃跑设下的把戏罢了!
秦莹立在门边,忧心忡忡看着榻上昏睡的元稹。
“元稹,快醒来吧,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算一算元稹昏昏沉沉已有数日,她自己早已没有时辰之分。
她只知道这一次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看清了微黯的天幕,一抹云霞高高悬挂。云彩稀薄似万里无云,竟是少有的晴空!
只觉口干舌燥,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蓦地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被锁链牢牢拴在榻上四角!她没看错,这分明就是她王府的寝卧,这铁链子又是谁给她闩上的?还有秦莹呢?房间里为何找不到秦莹的身影。
她垂了垂视线,却见榻边竟然还伏着一人!
居然是李邺丞!
他喘气均匀,双眼紧闭,似乎陷入深深地沉睡!
几乎是想都未想,元稹猛然探手入衣中暗袋,一把抽出那始终不离身的锋利银簪!
无尽的恨意催促着她,让她满眼杀意的高扬起手,又毫不犹豫的亮出银簪那锋利的尖端!
银簪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冷寂的光,朝着李邺丞的后脖领卯足了劲刺去!
“嘶啊!”
可惜没能如元稹愿,李邺丞似睡非睡,竟是一早就猜到她的意图!
他反手攥住元稹的银簪,锋利的尖端从他整个掌心划过,顿时鲜血如注,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他知道元稹一心想杀他,只是他没有想到元稹当真会对他下手,且如此果决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