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却不再惯着她,腿一伸,好整以暇道:“要烤火就烤,不烤算了。”
林钰仰头看她,唇瓣抿了抿,毫不掩饰嫌弃。
低下头又换了个更迂回的法子:“我把兰花放在门边了,你自己摆一下可以吗?”
还是想让他回避,许晋宣听出来了。
可莫名地,这句话就是顺耳许多。
又暗道一声“麻烦精”,他终究是起了身。
竹屋内虽没有隔断,书案一类的物件却是齐全的。
林钰观察着他,见他自门边端起花盆,放到书架边的香几上,随后便在书案后坐了下来。
这下她终于放心去烘罗袜。
许晋宣就坐在书案后,远远看着她,暗自恼怒怎么会如此受她摆布云云,忽而又被一声惊叫打断。
“哎呀!”
生怕麻烦精把屋子给烧了,他起身快步上前,就见她愁眉苦脸捧着一层布。
不称之为足衣,因为顶端烧出了一个洞,或许能把她整只脚漏出来。
“怎么办啊……”
许晋宣正要骂一声蠢货,听见这句却鬼使神差地转过身。
从衣柜里寻出一双,丢到她脚边。
“新的,尚未穿过。”
眼见解了燃眉之急,林钰捡起来正要道谢,却见他蹙着眉别过头,并不是很想自己感谢的样子。
她把话咽进肚子里,连忙脱了绣鞋往里套。
“好大呀……”
绳头一拉,都快裹上膝盖了。
“扎紧一些不会吗?”
想到他已经很不耐烦,林钰只得默不作声打了结,再套回绣鞋里,勉强维系仪容整齐。
折腾一大通,身上的雨珠倒是早就干了。
林钰站起身,还是先问他:“你的蛇呢?”
“大老远闻着你的味,不知躲哪儿去了。”
其实是下属提前来报,他把天水青安置在隔壁屋里。
林钰不知内情,“哦”一声不再多言。
正好她害怕那东西,能识趣自己躲起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窗外雨未歇,簌簌打落竹枝间,不知折下多少碧叶。
林钰伸手烘着暖炉,想到午后山涧该涨势了,温泉之上会溢出许多水气,竟也不觉这场雨麻烦,反叫心中无比宁静。
许晋宣亦在听雨。
眼中映着几个缥色花苞,试想着盛放时会是何等芬芳。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呢。”以至这回林钰再出声,他也没觉得多恼。
转眼见她背着身,并未朝自己这边看。
“我总不能真喊你病秧子吧,也不吉利呀。”
罢了。
眼光移回香几上,他缓声开口:“许晋宣。”
“晋封的晋,宣召的宣。”
林钰低声念过一遍,立刻道:“我已经把我的名告诉你了,不许再叫我麻烦精。”
说完又立刻侧身问:“你不会忘了吧?”
上回临走时匆匆告诉他的,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
许晋宣自然记得。
就算她不说,下属也早就告知了他。
却故作不解问:“你说过吗?”
“我当然说过,我叫林钰。”
“哪个钰?”
“金玉满堂,金和玉凑起来就是我的名。”
山腰处那个女人看着十分警惕,林钰想了想,也不必再用什么假名,她们势必能查到。
她没有说谎,许晋宣还算满意,轻点了下头。
与此同时,林钰努力回忆着山下那些富贵门第,似乎并没有一户是姓许的,怀疑许晋宣是他的假名。
继而又猜测,他会不会是个私生子,因而随了母姓。
窗外雨势并没有转小的征兆,林钰身上暖了便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问:“所以这几日,蛊医有回来过吗?”
也不知他得的什么病,这次的气色竟比上回更苍白几分,好在目若点漆,一双眼睛足够有神,精神便不差。
许晋宣记得她递的图纸,开口却只说:“没有。”
林钰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也并不意外吧,毕竟距离上回自己来,也就隔了五六日。
“没事,我这趟就当是给你送花,再迟一些的话,玉泉兰这次花期就要过了。”
男子不接话,只将眼光静静移回去。
想着她该庆幸,虽然是个麻烦精,却好在说到做到。
这几日,竟是真的在期待她兑现承诺。
男人不说话,林钰便自己找了张竹椅坐下。
倚窗听雨,檐外天穹灰败,看不出是个什么时辰。
原本想着雨停了再回寺里,风却越刮越盛,呼啸着带来一阵更急的雨,叫积水漫过了洼地。
自然是淹不进竹屋的,阶梯早有远见,将屋室高高架起。
许晋宣见这天色,幽幽道:“赶上飓风了。”
山顶的飓风更盛。
林钰后知后觉:“那我还能回去吗?”
许晋宣只说:“我大发慈悲,不赶你走。”
这便是不能了。
林钰从竹椅上窜起来,还没掀开门便是一阵狂风,几乎能将人卷走,吓得她赶忙推回去。
又到窗边望紫竹林,萦绕的雾气不再白茫茫一片,阴云笼罩下黑黢黢的,从仙境变为了魔窟。
魔窟。
林钰转头望一眼稳坐书案后的男人,想着应当不至于。
自己若是和他打起来,谁赢还未可知呢。
“你晚膳怎么办?”
许晋宣怔了怔。
原本这里是有人伺候他的,自然会帮他做饭,可为着林钰来,那些人都被遣走,只剩一个暗卫还在守着。
“寺里的比丘尼会给我送。”
林钰想想也是这样,这儿虽有个灶台,他却也不会生火,想来那灶台是给蛊医自己用的。
“今日这般狂风暴雨,她们还怎么送饭过来呀?”
许晋宣不接话。
半个时辰之后。
一个僧服湿透的比丘尼,还是拎着食盒来了,甚至是两人份。
可为着不露馅,菜色一律换成了素斋。
清汤寡水,男人瞥一眼就没了兴趣。
林钰却是认真道谢,又难免觉得许晋宣这人无礼,人家比丘尼是在庙里修行的,又不是伺候他的丫鬟。
“听说山腰处断了两棵树,这雨又急,怕是会引发山崩。”
“山崩?”林钰惊呼一声,“那我还能下山吗?”
比丘尼如实道:“至少等到雨停。”
林钰瞥一眼身后男子,又望了望外头天色,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要在此借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