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都。
城门外,百姓夹道相迎。
文武百官,齐聚于此。
“陛下凯旋,肖大人,还不跪下速来接驾!”
伴随着一道尖利的嗓音,周围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肖阳。
众目睽睽之下,肖阳却仿佛置若罔闻,眼睛死死盯着那龙辇上,那君临天下的女子,又或者说……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瞳孔颤抖,如遭雷劈。
女子头戴帝冕,身披龙甲,但素日清冷孤傲的面容,此刻却多了几分妩媚。
此人,便是大乾天子。
也是肖阳的妻——司马笙。
“肖大人,君前失仪,成何体统,还不跪下!”
尖利的嗓音再度响起,却是多了几分怒意。
肖阳回过神来,嘴里多了几分酸涩,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一个气质儒雅、温润如玉的男子便轻笑开口:“肖大人许久未见陛下,这才失了分寸。”
男子紫袍锦带,头戴玉冠,说话间小心翼翼护着司马笙,动作轻柔地将其从龙辇上搀扶下来。
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肖阳五指嵌入掌心,鲜血淋漓。
他不认得这男子,却知晓他如雷贯耳的名声——晋国公,褚温华。
此番乾、辽交战,正是晋国率军合援,助大乾大破辽军。
而眼下的情形,已经昭示了那个血淋淋的、肖阳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陛下,当真坏了晋国公的孩子。
“不必搀扶,朕何时这般娇弱了?”
即便怀着孕,司马笙清冷绝美的容颜,依旧如往常般高高在上,仿佛千古不化的坚冰。
只是路过肖阳时,那坚冰更是冰寒刺骨。
终究,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擦肩而过。
肖阳只感觉一阵恍惚。
就在这时,他被人粗暴撞开,那尖细的嗓音再度怒骂:“还愣着做什么,瞎了眼了……”
“肖大人乃是大乾忠良,尔等不得无礼。”
褚温华翻身上马,这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语,但眼中却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讥讽。
霎那间。
肖阳杀意翻涌。
但就在这时,清冷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晋国公,随朕左右。”
司马笙转身,准备迎接满城的爱戴。
肖阳翻涌的杀意,瞬间消散。
恍惚间,他听到一声讥笑。
“无能狂怒”。
但这细不可闻的一声,终究是被两侧百姓的呐喊和欢呼所淹没。
而肖阳,看着两人在百姓的簇拥下,一步步朝着皇宫走去。
曾几何时,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陛下在外征战,统帅三军,而他身居内阁,执掌六部。
而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毕竟陛下怀孕,又岂能马上颠簸,上阵杀敌?
只是她,明明不喜欢孩子……
肖阳记得。
在那挂满垂帘的寝殿中,无数个翻云覆雨的夜晚后,她都会接来一盏早已差人备好的汤药,无视肖阳满眼的失落,一饮而尽。
“怎么,难不成你想让朕怀上你的孩子?”
“肖阳,你觉得朕还会让你拿住什么把柄?”
那若有似乎的轻笑,此刻回忆起来却显得格外讥讽。
“陛下圣意,臣不敢揣测。”
肖阳微微低头,说话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嘴里泛起的苦涩。
“哼!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
时至今日,肖阳这才明白自己的可笑。
不是不愿要孩子,只是不愿要他的孩子罢了。
毕竟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的上位者。
身份?
肖阳想起两人初次相遇。
那时,他还身处大秦,身为太子内臣的他,和太子情同手足,前途似锦。
而彼时的大乾,却风雨飘摇,国祚动荡。
新帝登基,司马笙却以雷霆手段,暂时震慑了朝野,随后便率军平叛,而后更是亲赴边疆,收复失地。
只可惜,出师不利,被迫和谈。
诸国会宴,肖阳以秦国使臣的身份,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让他毕生难忘的女子。
不同于肖阳见到的所有女子。
她雷令风行、英姿飒爽,言行举止间颇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帝王做派。
只可惜,大国较量,尔虞我诈间,她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一杯暗中备好的春药,被送到了她面前。
北辽欲使大乾女帝身败名裂的计划,肖阳作为促和的大秦使臣,自然亦心知肚明。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不忍。
于是在其药效发作后的夜晚,一人一刀,斩杀七人,将其救下。
待众人举着火把,嚷嚷着“救驾”而来,实则准备看好戏的时候,肖阳为保其声誉,只得只身挡在门外。
“肖某仰慕女帝许久,今夜特来赴约。”
“还请诸位给肖某个薄面,今夜之事,勿要外传。”
众人面面相觑,甚为震惊。
肖阳本是无奈之举。
待回房后,美眸已然清澈的司马笙,眼中却无半分感激,只有对肖阳的厌恶、和无尽的冷漠:“肖大人真是好手段。”
“我并非……”
肖阳醒悟,明白是她误会了。
“够了!只要你能保证此番议和,朕便如你所愿。”
事到如今,司马笙除了顺水推舟,已经别无他法。
但她眼中的嫌恶,却丝毫不减。
“我……”
肖阳欲言又止,原本解释的话,到嘴边还是被私心所藏。
回宫后,他立刻向太子求情,以促两国和谈。
彼时,皇帝身染重疾,时日无多,听到肖阳的话后,已经代理国政的太子只是微微愣了片刻,便答应了肖阳。
“五年!我只保证五年时间!”
“五年之内,无人敢犯乾国。”
终于,太子登基那一天,肖阳准备赴乾完婚。
是夜,得知肖阳辞行的太子,喝的酩酊大醉。
握着肖阳的手:“你和朕自幼便形影不离,如今朕已登基,你我共治大秦,一统天下,这不是咱们早就说好的吗?而今离去,当真值得?”
“值得!”
肖阳点了点头,眼中只有爱意:“为了她,便是放弃这天下,亦是值得。”
只是……
真的值得吗?
肖阳收回思绪,看着天下仪仗渐行渐远。
不由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快步追了上去。
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