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怜哭得更伤心了,哽咽道:“婢子不知他们有没有查清,只是自第二日起,老爷便罚少爷在夫人门口跪了整整三日。”
“让沈无尽跪了三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冷萤的语气开始染上怒意。
“是的,而且老爷还要求,以后府里上下谁也不许提起这事。”
冷萤只觉好笑,这个沈家怎么回事?堂堂沈家夫人,瞧了次病面容就被毁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吗?
“沈夫人娘家怎么说?”
“夫人对谁都不提这事,也不敢回娘家。只是,从那以后她就不爱照镜子了,穿衣打扮也越来越素,还总是半夜从噩梦中惊醒。”阿怜边想边说,表情也越发悲痛。
这沈夫人,真是嫁进了虎狼窝了。
这样听下来,冷萤只觉得沈家处处都充斥着诡异和别扭。不光是沈无尽这一个人有病,那位沈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自己方才在沈夫人房中瞧见过的画像,于是问道:“你家夫人,是不是认识一位来自西域的女子?”
听了她突如其来的询问,阿怜猛地一怔,随即仿若见了鬼一般,颤抖着声音问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冷萤顿觉自己似乎问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也只是听说,如果猜错了,就当我没问过。”
也不知阿怜有没有听见她的解释,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随后没有血色的双唇轻轻开合:“夫人确实……认识一位来自西域的女子。”
还真认识?见对方的反应,那位西域女子似乎与沈夫人还颇有渊源。
“那女子自嫁到昌县,便与夫人因琴相识。她能歌善舞,阮琴弹得也是一等一的好,夫人想学阮琴,便与她越走越近,近到有段时日几乎天天聚在一起弹琴作词。”
“那名西域女子,是不是时常戴着一串忍冬花纹的臂环?”冷萤总觉得有那么一条线索,似乎可以慢慢串联到一起了。
“姑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阿怜面上浮现讶异之色,“不过后来她将这串臂环送给了夫人,我记得当时夫人很是喜爱,总爱戴着。”
“后来呢?”
“后来那女子去世,夫人在嫁人后,慢慢也就不爱戴那臂环了。但很奇怪,夫人自取下那臂环后,总将它锁着谁也不让碰。婢子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臂环放在哪处呢……”阿怜微微皱眉,似有些不解地说起。
锁着不让碰?那她方才从首饰盒子里拿出来的,又是什么?
冷萤继续问道:“那西域女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
神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阿怜踌躇片刻后,终于开口:“姑娘应该不是昌县人吧?”
“对!”冷萤点点头,有些疑惑对方为何突然这样问。
“难怪……”对方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开口道:“那姑娘你肯定不知道,沈老爷的亡妻白银珠便是一名西域女子。”
“你说什么?”
冷萤倏然间明了为何阿怜是那副表情了。这查来查去,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这一点呢?怪不得她初见沈无尽时,总觉他的眉目间看起来比一般人要深邃许多。
“如果我猜得没错,沈老爷的亡妻,沈无尽的生母,便是与你家夫人交好的西域女子?”她尽量控制情绪,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惊讶。
阿怜看着她,点了点头。
事情好像,朝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沈夫人房间里的那幅画像,便是沈无尽的生母白银珠,而两位沈夫人又交好。那沈夫人的死,会不会并没有那般单纯?
不行,她得再回去一趟。
“谢谢你阿怜,你帮了我大忙。”来不及与她细说,见阿怜如此忠心,冷萤在离开时送了她一对螺钿镶嵌的蝴蝶发带。
发带上有一对荧光蝴蝶,将发带系在青丝上,便如同蝴蝶在黑暗中展翅欲飞,为主人指明着方向。
“姑娘,这我不能收……”阿怜看着冷萤已经离开的背影,小声喊了句。
没想到对方听见了,只见那银朱色身影转过身,小声地对她说了句:“贺你即将离开沈府,珍重!”
再次偷溜进沈夫人房间,冷萤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串镶嵌着忍冬花纹的臂环,看向内侧。
果然,在上上下下仔细瞧过一遍后,冷萤在最下面一圈的内环底部,看见了一排小小的字。
(银珠,我终于找到杀害你的人了。)
这行字应该是几年前刻的了,不知是不是经常被人触摸,有几个字模糊到必须仔细看才能看清。
“怎么刻字只刻一半……”
看不到凶手是谁,可是把冷萤给急坏了。
她一圈一圈地仔细观察,但越急便越容易看走眼。房间里本就暗,那臂环内侧刻字又如米粒一般小,但凡她稍稍走神,便极容易忽略。
无奈,她只能拿到窗边,借由窗外折射进的日光,细细地查看。
“找到了!”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在最上面一串的臂环内侧,看见了凶手的名字。
“果然是他……”
字体其实非常小,但由于冷萤内心其实早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再加上那人的姓名又很好确认,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顺手将臂环放进自己随身带的包里,这件东西牵扯到多年前的一桩案件,还有沈夫人的死,她必须带走。
现在的冷萤,心里已非常明了,沈夫人绝对不是自杀。
她不仅不是自杀,她的死与沈无尽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从始至终,杀害白银珠与沈夫人的凶手,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这么多年隐藏得太深了。
他操控着所有人,让全部的人都以为他是弱者。自己却坏事做尽,躲在别人身后,享受着虐杀、掠夺得来的好处。
这样的人面兽心,居然这么多年里,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这个沈府她不能待了,冷萤动作迅速地将白银珠的画像也从匣子里拿了出来,准备带着一起出府找方骅。
她手上的东西,必须马上送到昌县知县手中,这样才能杜绝那个人继续作恶。
就在她将白银珠的画像装好,转身打开门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一樽青瓷花瓶朝自己头上砸了过来。
在晕倒时她心里还在想,如果自己死了,那些证据该怎么送到知县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