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出去!”方骅大喝一声。
他的意思是让大家不要管楼上发生了什么,先出去再说。可话音刚落,一切便已来不及了。
只见,原本赌坊里所有敞开的门,一瞬间“碰”得一声全部关上,将所有人逃生的希望断绝在屋内。
珊瑚第一个跑上前,想将门直接踢开。可外面不知有人堵着还是如何,无论她怎么拳打脚踢,那几扇门全都纹丝不动。
被迫留在原地的所有人,不得不将目光移至楼上。
二楼栏侧,伫立着七八个彪形大汉,他们每个人身旁放着一人高的木桶,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眼神如猎鹰捕食,蓄势待发。
而被他们簇拥的中心,站着一位看起来温和可亲的男人。
当然,他只是看起来温和而已,方才那恐怖如恶鬼的笑声,便是自他嘴里发出。
“沈岁,你这个架势,是想干什么?”华林玉大声呵斥他。
但见对方这阵仗,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不出来吗?为我即将形成的艺术品做准备啊,哈哈哈!”楼台上的沈岁又发出让人感觉刺耳的干笑声,那声音就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让在场所有人听了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好在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随着他脸色骤然一变戛然而止。
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眼神里暗藏着疯狂的暗色。华林玉赶紧挥手,示意留在赌坊里的几名衙役冲上去将人拿下。
张志又被重新绑回了柱子上,衙役还未冲到台阶,上面的人又说话了:“知县大人……”
他的这句“知县大人”叫的让人心生不适,语气里的讥讽嘲弄之意已溢出表面。
“你的人再往前走一步,我可不保证那些滚烫的树脂会不会‘不小心’落在你们身上。”沈岁表情狠厉地威胁他们。
见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开玩笑,华林玉只得让手下先原地停下,自己则抬头道:“将我们放出去,你做的那些事我会酌情考虑。”
“华知县!”方骅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松口,“我们的人也不少,你无须这般对他示弱。”
“人不少?哈哈哈哈……”沈岁这次是得意地笑。
“死老头,你再笑得这般难听,小心我打碎你的脑袋!”珊瑚再也不想被对方的魔音穿脑了,往前一步指着二楼娇喝道。
沈岁看都没看她一眼,自上而下睨着方骅道:“你们不会以为,一大早我赌坊就来了这么多客人吧?”
他的一句话,让在场几人全都反应了过来。
华林玉一听顿时急了,他大声指责道:“沈岁!养士为私、滥杀无辜、私相交易这种种罪状被你犯了个遍,怎么,现在还想残害朝廷命官不成?”
沈岁听是听进去了,却噙着笑满心不在乎。
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怒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呵!华林玉你也算为官多年,怎的还是这般无知?”沈岁不仅没有收敛,笑意更加张狂了,“你不会还以为,你们能走出这里吧?”
“你什么意思?”
他高高在上站在楼栏一侧,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包括被绑在房柱上的张志,随后缓缓道:“知我甚深者,今日齐聚一堂。这难道不是天助我也?”
见众人都未理会他,他则继续张狂道:“等我再次从赌坊走出,身份便是为了营救赌坊突发大火而身受重伤的功臣。而你们……则是因为滥赌而葬身于火海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某些官员与同谋。这个结局,是不是还不错?”
“沈岁,你这个恶魔!”华林玉被他气到差点站不稳,多亏方骅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冷萤原本一直安静站在原地,静静听他们周旋,心里却一直在思考他们该如何逃出才是。
但见对方如此嚣张,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沈老爷想得这般美,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对方眼风扫来,见到是她冷冷哼了一声:“是你。”
冷萤毫不示弱地抬头看去,扯了扯唇角假意问候:“沈老爷额头的伤看起来恢复还不错,怎么记忆力就衰退了呢?”
她不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沈岁顿时恼羞成怒,冷声道:“哼,不过是笼中鸟罢了。上次是你使了阴招才能成功逃脱,你以为老夫这次还会给你这个机会?”
冷萤从容不迫地淡然一笑,并未对他的威胁有任何反应,只是反问道:“沈老爷年近五十还如此好胜,不怕失败后无人替你收尸吗?”
她的一句话,瞬间提醒了沈岁。
他面色一沉,问道:“无尽在你手中?”
“沈无尽在沈府前门失踪好几日,你本事这般大都未曾寻到,现在怎的还要冤枉一位无辜女子?”方骅见沈岁被冷萤引得瞬间失去方寸,趁热打铁道。
“何止冤枉,他昨夜可是差点杀了冷姐姐呢。”珊瑚眸光如针,对着楼上的中年男人讽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沈岁这时偏偏醒悟了过来。他方才,居然如此轻易便被那个叫冷萤地牵着鼻子走。
仿佛是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他冷着嗓音说道:“你别拿沈无尽来要挟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我能成事,还会有……”
他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
但不管他心意如何,几人都无法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了。因为在他开口的同时,后院的石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又走出了一个人。
众人看见蓬头垢面的沈无尽,齐齐惊讶。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所以那日才会如此干脆地弃了我。”沈无尽走到华林生身边,与众人一样抬头看向二楼的沈岁。
沈岁在看到沈无尽时,面色有一瞬间的愣怔。见唯一的孩儿用失望至极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情绪有一瞬间的松动。
但一个自认为掌握了全局,以往只是因为不愿暴露自己,而果断放弃亲生子的人,又怎会真的后悔。
他似乎在内心权衡许久,方才开口:“那日我只是选择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无尽,那日你若听爹的话不要逃,今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打量发丝尽乱的沈无尽,似乎内心仅有的那一丝悔意也没了。
从走进赌坊便一直未出声的张志,这时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他嗓音喑哑,但也止不住那股幸灾乐祸的心情:“妻和子都是用来出卖的,不愧是你啊……沈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