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饶有一个优点就是,她从来不多嘴。
哪怕她真的很好奇宣嫔跟佟贵妃成为牌友的原因,她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
反正牌桌上玩得开心就行了,其他的操心那么多作甚?
也因为此事,不管是刚刚结识的几个牌友也好,还是之前的温妃也罢,都愿意多跟她说上几句话。
几个月下来,她在宫中也有了自己的小人脉,对于一些宫闱秘闻知道的也比之前多了。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自从6月过去,7月的天是一天比一天热,8月更是跟个蒸笼一样。
各个宫中都到了用冰的时候,这个时候的冰可没有后世来的容易,各宫的冰例都是有数的,且是每天领用一次,用完了就真的没了,属于高端消耗品。
安饶是嫔位,再加上佟贵妃给开的后门,每日送到她这里的冰都是足足的。
要知道宫中虽然明确规定了每日的冰例,但送到各宫主子手中之后或多或少都会短缺那么一些。
这也没办法,这会儿又没有很好的保存条件,大夏天的,冰又容易化。
东西不多的情况下自然要紧着皇帝,太后和太皇太后。
要不是佟贵妃打了招呼,安饶这里怕是也不会这么舒坦,硕大的冰块往屋里一摆,整个屋里凉滋滋的。
说实话,不管是天气是冷还是热,对安饶来说都一样。
但佟贵妃的好意她也不会拒绝,反手就挑了她宫里开的最好的一盆兰花送了过去,算是谢礼了。
安饶这里的日子过得爽,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佟贵妃可不是那种吃了闷亏就忍的人,她是个记仇的,惠嫔敢算计她,她是一定会还回去的。
她掌管宫权,想要收拾一个被关禁闭的嫔妃那不是太容易了。
据小道消息,这些天惠嫔宫里的分例被克扣的厉害,又因为佟贵妃的缘故,她想打点都不行,只能这样苦哈哈的过着。
这件事在宫中不是秘密,甚至连康熙都是默许的,但太皇太后有些不高兴,又训斥了佟贵妃一次。
偏偏佟贵妃性子也很倔强,哪怕被太皇太后训斥也不愿意收手。
用她的话来说,她忍的够多了,不想再忍了!
这天几人打牌时,端嫔劝了一句,“娘娘别怪臣妾多嘴,惠嫔到底是大阿哥的生母,您总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自从佟贵妃发掘了安饶打牌的技能之后,打牌小分队算是彻底成立了。
牌桌上果然是最能增进感情的地方,一开始端着的几人都放开了,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性情。
佟贵妃手上动作不停,面色不屑,“本宫再不济也是他的庶母,他还能把本宫怎么样不成?”
宣嫔表面上看着是个温柔性子,私底下却是实打实的蒙古女子,她十分爽快道:“端姐姐愁这个干什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快活一时是一时。”
佟贵妃满意点头,斜眼看向安饶,“你觉得呢?”
安饶翻了个白眼儿,没有回答佟贵妃的话,反而看向了端嫔,“贵妃又不是能听进去劝的人,端嫔姐姐操心这么多干什么?”
佟贵妃冷哼一声,眼角一扫,忽地将手中的牌一推,“胡了!”
在座的几位都是牌品极好的,最起码不会拖欠银子。
佟贵妃是出了名的富豪,宣嫔有博尔济吉特氏这么一个强大的娘家,又有两宫皇太后做靠山,自然富的流油,安饶也是不缺钱的主儿,唯一家世比较弱的端嫔也是包衣世家出身,手头也不缺银子。
这三位凑在一起打牌,数目都是不小的,佟贵妃这一赢就是3两银子。
佟贵妃的贴身嬷嬷站在一旁猛抽嘴角,心中万分感谢淑嫔娘娘。
天知道之前都是她陪着三位娘娘打牌的,她一个老嬷嬷,攒点儿钱容易吗?
偏偏她年纪大了,动作也不灵敏,坐在那里十次有九次都是输的,她那点儿家底都快输没了,要不是因为几位娘娘都是大方性子,而且贵妃娘娘时不时的给她点儿补贴,她怕是早就一穷二白了!
因为这个原因,董嬷嬷对安饶那是万分感谢,平日里没少说安饶的好话。
这么一通耳边风吹了两个月,佟贵妃跟安饶的关系算是稳定下来了。
当然这个前提是,两人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然再投缘也不行。
佟贵妃赢了牌,心情那叫一个好,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听说大阿哥这个月又去找皇上求情,皇上一怒之下,勒令大阿哥闭门自省呢!”
安饶对康熙的骚操作很无语,几岁大的孩子知道什么自省,康熙这是什么毛病?
真该让他去跟后世的教育专家去学学怎么教育孩子!
她默默看了佟贵妃一眼,也是因为这件事,太皇太后也很不满,对于她故意折腾惠嫔的事干脆当作没看见了。
然后佟贵妃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先是把惠嫔那里多余的人全部撤走,每日的饭菜也削减了不少,听说她现在那里连块冰都见不到了。
宣嫔听了之后恍然大悟,“皇上这会儿只怕正恼惠嫔呢,怪不得你这么不留情面呢!”她就说佟贵妃不是这么不顾后果的人。
“哼!”佟贵妃满脸傲娇,“本宫才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想出口气罢了!”
安饶默默看了她们一眼,这种事情竟然是可以当面说的吗?
就不担心我是个卧底吗?
佟贵妃白了她一眼,“所有人都知道本宫是故意的,本宫敢做就不怕人说。”
安饶了然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啊!
也是,有这么硬的后台,要是做事还畏手畏脚的,那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在座的几个就没有喜欢惠嫔的,佟贵妃和安饶不必说,都是结仇的,就连宣嫔和端嫔早年跟她也有一些龃龉,也没人乐意提她。
端嫔随口转移话题,“听说敬嫔又病了,还没好吗?”
这话问的是宣嫔,敬嫔虽然是嫔位,却并不是主位,一直住在咸福宫的东偏殿。
想起隔三岔五就病一回的敬嫔,宣嫔也有些头疼,“可不是,敬嫔身子骨弱,太热了太冷了都不行,太医都来了几次了,一点儿用都没有。”
安饶好奇问道:“敬嫔身子很弱吗?”她好像每次见她都是一脸苍白的模样。
“可不是。”宣嫔愁道:“除了去慈宁宫请安之外,她平日里连屋门都不怎么出,就是生怕被冲撞了。”
敬嫔明明位分够了,偏偏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让她居主位,非要让她住在自己的咸福宫偏殿。
宫里住了一个病西施,宣嫔别提有多烦了,要是她是那种狠心的人就好了,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人死了也能当作没看见。
偏偏她不是那样的性子,每次敬嫔一病着,明明她也觉得烦,却实在狠不下心不管,每次都跟着忙上忙下,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佟贵妃接过话茬儿,“本宫记得安嫔与敬嫔一向交好,只怕这段时间没少去看她吧!”
“可不是!”宣嫔说起来也有些动容,“安嫔对敬嫔是真的没话说,这几年为着敬嫔的身子骨,她是没少出力,连自己的分例都挪了不少给她。”
安饶听得两眼发直,芜湖!这年头果然还是姐妹比男人可靠!
对于敬嫔来说,安嫔比康熙这个老公可强多了!
“敬嫔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宣嫔提起一件事,“我听人说,她之前身子骨也算结实的,若不是因为当年……”
“哎呀!”她话没说完,端嫔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瞅了过去,原来是她的牌掉地上,“好险好险,差点儿就少了张好牌”。
旁边的董嬷嬷赶紧上前帮忙捡起来,“娘娘小心!”
“多谢嬷嬷了!”端嫔笑道,“这年纪上来了就是不行,好好的牌都拿不稳了,看来还是要找太医开些滋补的药方来。”
“前儿太医给了本宫一副补身的方子,回头看看适不适合你。”佟贵妃随口提道。
这么一打岔,宣嫔也忘记了刚刚说的话,又扯到了美容保养上。
旁边的董嬷嬷松了一口气,朝端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一切安饶都看在眼里,有些了然,她记得听人说过,敬嫔是因为当年的小产才会坏了身体。
估摸着端嫔和董嬷嬷都担心提起这件事会勾起佟贵妃的往事来。
佟贵妃有时候是真的心思细腻,但有时候也是真的心大。
比如说,连安饶都看得出来端嫔是故意打岔的,但她却还是没有丝毫察觉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宣嫔刚刚也提醒本宫了,敬嫔好歹是个嫔位,总住在你的偏殿也不是那回事。”
宣嫔眼睛瞬间亮了,她早就想提这件事了,但碍着端嫔的原因一直没好意思说。
毕竟端嫔也是嫔位,却一直居于景仁宫偏殿,她总担心贸然提起让敬嫔挪宫的事会伤了端嫔的面子。
但她也是真的受不了了,若敬嫔不是嫔位,只是一个贵人常在之流,她也不会发愁。
偏偏两人位分一样,她既不能太多插手她的事,也不能不管。
天知道,她早就盼望着敬嫔能挪宫了,她能居主位,自己住处也宽松一些,也省的操心了,更加不用因为良心受不了的去照顾她了。
宣嫔满眼期待问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端嫔身边的嬷嬷也忍不住动容,她自然希望自家娘娘也能居主位,日子好过一些。
但端嫔却实在无所谓,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住在哪儿都无所谓了。
佟贵妃笑着说,“之前几个嫔住的宫殿都是皇上定的,本宫也不好插手,但都过去两年了,怎么也该提提了。”
她打出一张牌之后,又道:“说来敬嫔资历也够了,本宫改天跟皇上提提,让她搬到储秀宫或者景阳宫去。”
宣嫔眼睛瞬间亮了,她高兴道:“那臣妾就替敬嫔先谢过娘娘了。”
“事儿也不一定能成,说谢就早了。”佟贵妃笑道,转头又看向了端嫔,“说来端嫔在景仁宫也住了两年了,改天本宫也跟皇上提提,给你换个大点儿的宫殿住。”
安饶再次感叹佟贵妃的大方,她对自己人是真的没话说。
端嫔对这件事并不抱希望,无所谓的笑笑,“娘娘不用为臣妾费心的,臣妾能跟娘娘作伴也挺好的。”
她这是真心话,有了佟贵妃的庇护,她的日子素来顺遂,可比自立门户强多了!
再说,她没有儿女,又是宫女出身,皇上怕是不会同意的。
佟贵妃随意摆摆手,“本宫也就是跟皇上提一提罢了,算不上什么费心!”
端嫔在心中叹气,贵妃都这般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辞了,只怕能成的希望也不大啊!
……
康熙素来给佟贵妃面子,佟贵妃也是信心满满,安饶本以为很快就能听到端嫔敬嫔挪宫的消息,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佟贵妃却一脸沉闷的告诉她事情出了差错。
安饶抽抽嘴角,不解的问道,“这话……这话不是应该跟宣嫔或者端嫔说吗?娘娘怎得先告诉臣妾了?”这跟她又没关系!
佟贵妃满面不快,“本宫大话都说出去了,直说不是丢了面子吗?”
安饶听着她略带冲的语气也有些不快,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娘娘跟我说就不担心丢面子了?”你这是掩耳盗铃啊大姐!
佟贵妃一愣,然后就觉得有些懊恼,她居然对淑嫔已经这般不设防了?
但转念一想,淑嫔又不会说出去,心中刚涌出的懊恼就如水中的涟漪一般一闪而过,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来找淑嫔也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便说起了另外一件让她真正不快的事,“皇上要封德贵人为嫔。”言语间闪过一丝丝愤怒,那个贱人也配居于嫔位!
安饶听了也没觉得很意外,“德贵人一向受宠,又怀着孩子,封嫔是迟早的事。”
再说人家之前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了,这句话安饶顾忌着佟贵妃没说,她最讨厌有人说四阿哥是德贵人生的这种话了。
虽然这是大实话!
安饶记得乌雅氏最后可是封了德妃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佟贵妃怒了,嗓门也大起来了,“你是哪儿头的?怎么还帮着那贱人说话?”
安饶简直匪夷所思,“我什么时候跟你一头了?”
她俩不是纯洁的牌友关系吗?
难道是这阵子她太过好说话,所以给了佟贵妃错觉,觉得她俩已经结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