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阁楼里有些闷热，寻望坐在沙发椅上，拧开晋云声做的风扇。规律的噪音中，凉风丝丝送来，他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他一手托着腮，翻看着晋云声桌上的设计图，这些设计图画得极为精细，且结构巧妙，他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得出都是佳作。
将厚厚的一叠稿纸看完，他抬起头，就见晋云声似乎在处理最后一点细节，他的袖子不知何时已经挽到了手肘，薄薄的衬衫被汗水沾湿，勾勒出饱满的肌肉。寻望这才注意到房里太热了，他将风扇往晋云声的方向推了推。
“修好了。”晋云声将最后一块金属板合上。
咔得一声，有一个成人高的机械人偶嘎吱嘎吱地从地上爬起来，它就像一个金属做成的木偶，四肢都有着人偶般的特色关节，头则是普通的铜制机器人头。
它的头一百八十度转了一圈，直直盯向还在打量它的寻望。
寻望看着它黑黝黝的双眼，疑惑地歪了歪头。
下一秒，只见它的头猛地掉下来，它赶紧接住，把头抱在怀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掉下来的头同时张开嘴：“好险好险，差点死到临头了！”
寻望：“……”
错愕了一下，他随即笑出了声。
机械人偶满意地把头安回去，下巴因为在说话咔吧咔吧的响：“哈哈，笑口常开。”
晋云声也笑起来：“去充电吧。”
“遵命。”它敬了个歪七扭八的礼，自己走到墙角，拿起插头插进腰上的接口，然后像只蘑菇似的一动不动地蹲着了。
“你也喜欢冷笑话吗？”晋云声到茶吧接了两杯咖啡“加多少冰？”
“多一点。”寻望唇角依然扬着“还算喜欢。”
“你是第一个看到这个表演会笑的人。”
晋云声拉开冰柜，往咖啡里加了一堆冰块，递给寻望：“我的朋友们经常贬低我的冷笑话功力。”
寻望喝了口冰咖啡，顿觉浑身凉快了不少，“也有人说我的冷笑话不好笑……它是怎么运作的？”
“我给它添加了一些模块，比如动作模块，词库模块，冷笑话模块。放心，它没有‘灵魂’，甚至没有力量，全靠机械和编程，连汤圆都不如。”
像是知道自己喊自己，汤圆着急忙慌飞过来，停在晋云声手上，讨好地蹭了蹭。
晋云声拿着它仔细检查了一遍，“你保护得很好。”
“……嗯。”寻望忍住没露出什么表情。他不由想起了黎臻在家里搭了一堆豪华鸟窝，每天准时牵出去遛，早晚各一次清洁按摩，甚至怕汤圆无聊还给它做玩具陪聊天……
晋云声手指搭在汤圆头上，从他指尖泄出淡蓝色的光芒，缓缓融入汤圆的身体，它扇了扇翅膀，开心地叫了一声。
“可以了。”他松开手。
汤圆昂着头，在桌上迈着步朝寻望走去。
寻望信手把它轻轻推倒，看它两腿朝天气愤地啾啾大叫。
“快到中午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晋云声喝着咖啡问。
“你要请我吃饭？”
晋云声失笑道：“我如果连午饭都不招待，不是显得更奇怪吗？况且，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
寻望捧着咖啡杯，半天才说道：“吃什么都行。”
“等我一会儿，我们就在附近吃吧。”晋云声起身去了浴室，不一会儿寻望听见了一阵水声，应该是他在冲凉。
没几分钟，晋云声就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吹得半干的头发有些湿，却让他看上去格外清爽。
寻望蓦地想起来这个人也只有20岁，只是总是表现得太成熟。
他忘了自己也是如此。
“附近有家私人餐厅，平常不会有人进去……是一家很特别的餐厅。”
晋云声说着带着寻望下楼，两人一路走到街道的末尾，晋云声才驻足，轻轻推开一家小店的门。这家店甚至连招牌都没有，灰扑扑的，仿佛已经倒闭了。
里面倒是寻常苍蝇馆子的模样，不过装修得更为精致。
一个老人正坐在柜台后看着电视剧，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几位？”
“两位。”晋云声温声道。
“嗯，食材都备好了，你去吧。”他打了个哈欠，把电视关了，转身拉开厨房的门“收费还是老样子。”
“好。”晋云声回头拉开椅子“坐吧，我去做饭。”
寻望刚坐下就一愣：“你做？”
门被划入两边的凹槽后，整个厨房就成了开放式厨房，离用餐区域很近，能看到厨师的每一个动作。
而此时那个老头已经从后门离开，不见踪影。
“所以我说，这是一家很特别的餐厅。他们只负责提供食材和场地。”晋云声娴熟地给自己系上围裙，俯身撑着料理台，唇角衔笑“想吃什么？他们的食材都是最顶尖最新鲜的，连蓝港城的鱼都是当天打捞空运过来。”
寻望莫名觉得这个人系上围裙后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段完美。
晋家大少爷给自己做饭，他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先不说别人信不信，光是他们频道里的人都要发疯吧。
想到这，寻望也勾起唇角：“听起来你很喜欢鱼，吃鱼就好。”
晋云声点点头，从鱼缸里捞出一条肥美的鱼，熟练地处理起来。
他连烹饪的时候都格外赏心悦目，此时整个厨房的岛台都似乎成为了画框，寻望光明正大地欣赏着。
香气逐渐蔓延开，晋云声朝寻望轻笑道：“过来一下。”
寻望便上前两步，同样靠在台子上，茫然地看着他。
一勺刻意放凉了两秒，香气四溢的汤被递到他嘴边。
晋云声哄小孩一样柔声道：“尝尝咸淡你喜欢吗。”
寻望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
立时，鲜得他浑身舒展的汤汁顺着舌头滑入胃中，他眯了眯眼，猫似的舔了一下唇，“很好喝。”
他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美味的鱼汤，或许是因为食材的原因，连黎臻都暂时没有这个手艺。
“那我就放心了。”
晋云声将灶台的火关小，开始料理其它食材。寻望也没有回去，就靠着台子，眼珠跟着他转来转去。
“你要和堤喀赌？”晋云声蓦地说道。
“你猜到了。”
“归泓能够求助的人不多。”
寻望看着他切着菜，他连每一片的薄厚和大小都能切得一模一样，“我听说她邀请了五个参与赌局的人，其中一个是晋家人。”
晋云声拿着刀的手指顿了顿，便继续切片，语气风轻云淡：“嗯，是有一个。我的堂哥，晋端仪。他在那五人里的定位，应该是贪婪狡诈之人。”
“你们没想办法帮他？”
“为什么要帮？”晋云声将切好的土豆片下锅翻炒，声音温柔却隐隐寒凉“我很乐见其成。”
许久，寻望才说道：“赌局开始那天，你会去吗？”
“当然。我依旧很期待你的凯旋。”晋云声拿起一片土豆轻轻扔给他。
寻望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雕着一辆顶着小花的跑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就这么寥寥几笔就栩栩如生。
是了，那天赛车的时候，晋云声也是说，期待他的凯旋。
他抬起眼，看见晋云声也在看他，两人对视，晋云声微微一笑。
“作为这顿饭的报酬，再赢一次给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