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江夏两人检查的时候,郑爱国从小站台的厨房端了一笼窝头出来。
拿了几个分给自己的副司机,另外的则端到那密封的车厢前。
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铁锤,对着车厢底部的铁板有规律的敲击着。
车厢从内被打开了,郑爱国把窝头递了进去,同时低声道:“过了这站,就得铅封了。记住,里面绝对不能点炉子!”
司炉工老赵趁着空隙,递了个水壶和木桶进去。
“辛苦了!”
“保证完成任务!”车厢内部,一双布满青筋的手伸了出来,和郑爱国握了握。
接着车厢门被重重关上,郑爱国拿着个铁链缠了缠,挂上一个铁锁。车站内两个个深蓝制服的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烧红的坩埚,直接对着铁锁就浇了下去。
接着倒了些凉水,趁着铅坨还软,另一人拿着有编号的平头铁签就按了下去。
一切完成后,一个红色的路签递到副司机手中。
几人才有功夫闲聊起来。
其中一个穿深色制服的给三位司机都散了根烟:“诶,老郑。等会照顾下那个有呆毛的小崽子。”
“哟呵,这崽子有啥特殊的?”
“不知道,线上的人吩咐的。不过你后面运的这些拖拉机,好像都是他设计出来的。”
“咦,看不出来啊!”
“啧,对了,路上无聊,多和他讲讲你在北边的事~~这也是上边说的~~”
郑爱国听了,手抖了抖,点燃的烟头冒出几颗火星,随风飘得挺远。
“有啥好讲的嘞~~咱就是个开火车的~~”
深色制服也沉默了下:“讲讲吧,总不能让人忘了不是!”
郑爱国吐出口烟气,脚步沉重的迈上火车:“到点了,发车嘞!”
“对了,一等煤没了,上车的是二等煤,等会爬坡的时候注意下!”
一把起子从驾驶室飞出:“你他娘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吧!”
“老赵,等下先用二等煤,爬坡的时候再换原来的一等,叫那两个小子回来,我们发车了!”
说着,连拉三个长声汽笛。
李铁军听着汽笛声,拉着江夏就往火车头跑。
“诶?跑啥,还有几个没看完了?”
“三声长笛要求防护人员撤离,火车要开车了!咱不快点过去,一会就把咱落下了。火车可不等人!”
江夏跟在铁军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铁道旁铺的石子把脚底板扎的生疼。
好不容易跑到站台的水泥地面,铁军在下面扎了个马步,双手合拢。
江夏趁着冲势,一脚踩在了上面,接着铁军用力一抛,江夏就咕噜噜的滚到站台上。
接着铁军双手一撑,毫不费力的翻上两米高的站台。
抓起弱鸡江夏,扛在肩头,对着蒸汽车头一阵冲刺,两步就跨上了栏杆,回到驾驶室内。
江夏两眼里仿佛有蚊香圈在转动,不过还好。没吐出来,也许是最近的伙食不错,硬生生扛住了铁军肩膀的摧残。
司机发车时的口令流程又来了一遍。
只不过司炉工老赵略显忙碌,本来一铲子煤还能歇一会的他,这下子显得匆忙许多。
一柄铁铲不停地铲着,额前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流淌。
原本的大衣早就脱去,穿在里面的短袖工装已经全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郑爱国皱着眉头看了看压力表:“老赵,你一个人不行!叫老刘去帮你!”
“能行!咱可是跨过那条江的,大鼻子都没把我炸死,这点小问题,难不倒我!”
说着,直接把炉膛门固定住,憋着一股劲,奋力的往里铲了起来。
刘红旗拿起铁铲,硬生生挤出一个位置。
“你当你才40啊,孙子都快有了吧!人哪,得服老!”
两人齐上阵,压力表的数值也升了上来。但还是不能停歇,前面就是个爬坡路段,压力不够可不行。
没一会刘红旗身上也湿透了。
郑爱国皱了皱眉,起身就要把刘红旗换下来。
没料李铁军站了出来:“郑师傅,让我试试吧!”。
说着一曲胳膊,衣袖下的腱子肉仿佛要夺衣而出一般。
“你~~”郑爱国看了看自己的老伙计,微微点头。
李铁军大喜,扶着已经快虚脱的老赵坐下。
拿着铁锹就狠狠的朝着煤堆扎了进去。
如果说先前老赵的铁铲挥出了残影,李铁军就是连影子都看不到,歘欻欻~
一帮的刘红旗赶紧退开,深怕影响了铁军的发挥。
这劲头,吓得郑爱国连连阻止:“后生崽,慢点,慢点!别一会闷炉子了!”
老赵喝了口水,缓过了劲来:“嘿这后生,三头驴都赶不上。你要是来我们机务段做司炉工,妥妥的第一啊!”
“来,往前一步,别怕火烤,把煤块往里面扬扬!”
李铁军做了一会也冒汗了,不是累的,是被前面那个大炉子烤的!
“嘿,您别说,我最喜欢火车了。要不是中专毕业,把我分到了轧钢厂,我一准能当上火车司机!”
三人大笑一番,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你不上铁路的中专,连根铁轨的枕木都摸不到,别说当司机了!
不过这么一弄,几人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诶,你们不是轧钢厂的嘛?怎么轧钢厂还能生产拖拉机了?”
“我们现在的产品可多了!不仅拖拉机、还有高压锅那!对了,前阵子登报的那个压水井,也是江夏带着我们搞出来的!”
李铁军一指自己的好兄弟,有些眉飞色舞,但就这样,手上也没停活。
见过了上坡路段,郑爱国来了次长笛。
同时示意铁军放缓加煤的速度。
“诶,这火烤着,跟我们的机前炉差不多了,忒热!”
赵卫国哈哈一笑:“炉火通红烤胸前,六面透风重污染,挥汗如雨揩不尽……”
“后背冰凉湿衣衫!”
火车三人组笑着喊出最后一句话。
刘红旗指了指郑爱国:“我们还好点,这个正司机得一直在那烤着,都成阴阳脸了!”
那可不是嘛,司机位就在炉膛的左前方,说是连在一起的也不足为过。
每当炉膛前门打开,炙热的空气就要炮制下旁边的司机。
为了通风,他旁边的窗户一直打开着。
郑爱国看了看眼前的仪表,发现比较稳定。就转过身来,李铁军一看。
果然,脸的一半黑里透着白,另一半则是红里透着黑。
这黑黑的沾着炉灰的脸庞扯出一道弧线,拍了拍江夏肩膀:“小子,饿了没!”
江夏盯着炉前门的螺丝扣有些出神:
“郑师傅,这炉盖前,原来是不是有台机器的?”
“哟呵!小子,说说看,还有啥机器?有机器不是把送煤的空间都给占了嘛?”